才进门,便见到满脸胡碴、不修边幅的储孟孙。她知道这些天他忙坏了,因笃宁王府采买的项目繁杂、数量众多,累得他好几天都没能好好阖眼、好好吃饭,无怪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实说,她有些不舍,但还不都他自找的?太重视生意的后果,就是被生意牵着鼻子走,还拖累她受委屈。想到这里,那种又怨又气的情绪又油然而生。
“你……不吃点东西吗?”已经盯着他半晌的秋声,瞧他仍埋首公务,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是你?”听到她的声音,储孟孙身子微震,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她。
“那个……”她想尽量表现得自然,但他的反应却令她有些局促。“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先别管公事了,吃一点吧?”
“你还记得要关心我?”他原有些迷惑,转念一回到两人的斗气,口气微微尖锐起来。
“我哪里不关心你了?”被他一激,她又不高兴了,不过想到大婶们的交代,她忍住不发。“这不是服侍你用膳来了吗?”
所以她还是愘遵她属下的本份来找他,而不是示好来着?这番推论令储孟孙不禁板起了脸。“那还不备膳?”
秋声直觉他还在生气,心想男人果然好面子,尤其是他这种爱摆架子的霸道男人,便更加认同大婶们的说法。
她放好菜肴和碗筷,储孟孙也由书案后移驾过来。看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会劝膳,不由得又想找她碴。
“茶都冷了,不会去重新泡?”他口气不善。
默默地拎走茶壶,替他沏了新茶。她要忍。
“还有,我桌上那堆东西替我整理一下。顺便替我找出上半年的账册。”
秋声听话地离开了书房,抱来一堆账册,尔后立刻回到书案边,替他整理起上头堆了一个早上的公务文件。
她必恭必敬的小媳妇模样,储孟孙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明明下人就是用来使唤的,可是当他真使唤起她,看她乖乖做事,却是无比的别扭。
“算了,别做了。”想想才刚至午时,她铁定也还没吃,他就硬不下心来刁难她,“你还没用膳吧?”
秋声摇摇头。
“那就过来一起用!这还要我教吗?”储孟孙的语气依旧不太好,但已经没有那么冲。
一开始还使唤她,结果才做没两件事他又后悔,足见他毕竟是心疼她的,秋声如今细细观察,才发现他果然是太过傲气,对她的好不会用嘴巴说出来,行动上却是做足十全十。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融化了,她察觉自己不再对他生气。其实他也只是虚长她几岁,但在感情上,两人根本都还在模索,幼稚的程度几乎一模一样。
秋声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用膳,好半天都没再吭声。最后是储孟孙先沉不住气,开口打断这种不自然的静谧。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大饼呢?”他随口找了个话题,却也是他真的疑惑的问题。
“我在厨房里听到了些事……”她踟蹰了下,想着怎么开口,“想问问你,所以就顺道送膳来了。”
“什么事?”
“那个……”她忸怩了半天,“听说黄亭儿今天上门,你又拒绝见她了?”
“没错。”
“为什么?”她用尽全力,脸色通红,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往自己脸上贴金。
“因为……”这下换储孟孙不自在了,筷子夹了块鸡肉,就这么悬在半空,最后没好气地落在她碗里。“还不是为了某个鸡肠鸟肚的女人,见不得我对人家好!扁听到一件什么未婚妻的蜚言流语就对我发脾气……”
“我才没有鸡肠鸟肚!”秋声忙不迭抗议,“何况我听到的,是储老夫人亲自证实,才不是蜚言流语。”
“所以你承认了?”和她之间的冷战,彷佛在这当下破冰了,储孟孙终于心情大好,也有心思调笑了。“我和别的女人多说句话都不行,这醋吃得可凶了!”
“才不是那样!你和她说话我不管,但你赞她、夸她又承诺带她去游湖……”她当下拿出大婶们所教的招数,语气听来又委出又哀怨,“这些你都没有对人家做过!我也很想象她那种知书达礼啊,可你都不疼人家,我被她暗损了,也不替人家说话……”
她要是大声和他吵,他还能喝止,现在来这种软磨范,他可受不了。“行了行了,我夸她是客套,你是自己人,计较这些干么?要游湖,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至于那劳什子未婚妻,我根本听都没听过,你这醋算白喝了。”
“那你会不会因为拒见黄亭儿,而得罪黄员外?”她突然想到不禁有些担心,冷静下来也是知道他有他的立场。
“我并不怕黄世伯,只是得罪了他,对我在山西的势力会有影响,比较麻烦罢了。”他瞧她似乎心情转好,气不过地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我还得替你这个麻烦精,去解决未婚妻那件事呢!”
“我真是麻烦精,也是你自己要的啊!”她不好意思地娇嗔。
“行了,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还要受你的气,总该领点报酬吧?”两人看来是雨过天青了,储孟孙决定把自己这阵子损失的全讨回来。
“什么报酬?”秋声不解。
他但笑不语,只比了比自己的唇。
她恍然大悟,脸也红了起来,见他一副吃定她的样子,心知肚明他想大吃豆腐的算计,可她偏不想让他得逞。
于是她慢慢地凑上去,极娇羞、极温柔地在他唇上飞快的一啄,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马上离开,起身就要往外跑。
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储孟孙哭笑大得地唤住她,“等等,我听大饼说,你曾提到你杺要走了?”
“呃?”想起自己先前的丧气话,秋声才不承认自己那么没用,回头朝他做了个大鬼脸,而后笑着逃离。“除非你对我不好,否则我赖定你了!”
储老夫人寿宴过后的半个月,储孟孙回了储府一趟。
黄员外回山西了,却把黄亭儿留了下来,其心昭然若揭。然而他多次拒绝与她接触,姑娘家面皮薄如何受得了?因此在女乃女乃的怒气下,他不得不回去露个面。
当他和大饼进到偏厅,却只见黄亭儿一人待在里头,双目带着幽怨直睇着他,他便知道祖母的心思了。
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她说清楚。
“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吗?”她楚楚可怜地开了口。
“是女乃女乃要我回来,我想是她安排的。”他叹了口气,“亭儿小姐,你是个好姑娘,储某先前对你的赞美也都是真的,是储某配不上你。”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她经乎要哭了,就像风雨中的小花般,羸弱娇女敕。储氏商行里大婶们所说的手段,她倒是使得很不错。
“是我们没有缘份。”不想伤害她,所以他话说得婉转。“何况我们之间并没有承诺,都是上一辈自作主张的安排,你也未必真的喜欢我……”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喜欢你?”早在储老夫人安排之前,她在山西第一次见到仪表堂堂的他时,她就暗许芳心了。“你喜欢秋声姑娘,也给了她嫁聚的承诺,是吗?”
“是的。”提到秋声,储孟孙正色起来。“立寔我和你之间的事,秋声只是无辜被卷了进来。”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忙着替她说话呢!”黄亭儿气苦,她自小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被人比下去。“我只是不懂,秋声诗书不通,琴棋不懂,言语动作粗俗又长相平庸,也不过是个账房,你怎么会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