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孟孙无言了。打从出生以来,他还没看过像她这么爱钱的。
“我不行了……”在说这话的同时,她眼皮几乎要阖上。“先让我睡一下……噢,不,睡一天,你再跟我说话。”
语毕,她转身朝他身后的厢房走去。
储孟孙一回头,就看到她摇摇晃晃,果然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在地。
离她最近的大饼伸出手想接,一旁的郑元也跑了两步想帮忙扶住,然而他们两人都没有储孟孙的动作快,只见一道黑影由眼前闪过,没有听到预期中秋声的惊呼声,等他们定睛一看,人已经被当家的横抱在手上了。
“当家的……”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小声点,她睡着了。”储孟孙有些好气又好笑。他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走路能走到睡着,若不是他动作快,她这白女敕的肌肤上不多几处伤口才怪。
郑元若有所思地望着当家的表情变化,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情景被人瞧见,对两位当事人的名誉都不好,连忙道:“我去叫几个大婶过来帮忙好了,当家的您别这样抱着秋声姑娘……”
“要不我来好了,当家的,这种工作用不着您亲自出手。”大饼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事是下人该做的。
“不!你们都别碰她,我抱她回房。”想到有别人像他这样抱着她,储孟孙本能的厌恶,抱着她头也不回地就要进厢房。眼角余光瞄到他们还想跟上来,便冷冷抛下一句,“全都别进来!”
砰!门阖上了,郑元和大饼也只能干瞪眼,希望他们当家的别趁人家姑娘睡着一时冲动,干下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储孟孙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床上,还替她盖好被子,原本想就这么离开,却又被她的睡容给留了下来。
“留下来,到底对不对呢?”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犹疑。
因为他察觉到对她的感情似乎不若想象的简单。这女子让他破了太多例,也让他完全不像个独断独行的大当家。她无惧他的威严,挑战他的权威;却又在看到他时会娇羞、被他逗弄会害臊,他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厘清两人的关系。
他缺一个账房,却不缺一个女人,然而她却同时以这两种身份接近他,牵动他的心,让他发觉自己原来不只在获利丰硕时会动容,也会被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影响。
便如此刻,即使睡梦中的她看起来憔悴不堪,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她无瑕的脸蛋;而她那苍白的双唇,更令他想用自己的唇,替她印上血色……
当两人的面孔距离不到一寸,他像是突然惊醒,硬是打住逾矩的动作,慢慢地直起身。
她居然让他险些失控,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储孟孙闭上了眼,缓缓平复气息,当他再睁开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清明。
只不过,在那深不见底的眸底,多了一些难以辨认的情绪。
“会是你吗?”他神色复杂地轻揉了下她的唇,直到唇色稍微红润。“我希望是,但也希望不是。否则你要面对的一切,对你而言太沉重了。”
语毕,他默默地出了房门,而门内的人儿依挈睡得香甜,不知道因为他,她的人生即将天翻地覆。
第3章(1)
秋声接下账房一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几个脑袋清楚的人,教授他们简单的记账方法,让他们汇整好零散的账目交到她这里,再由她统整后让储孟孙过目。
因此,她便多了很多空闲时间,且受到众人礼遇的程度,让她在商行里只差没横着走路,偶尔还能跟储孟孙谈生意顺道吃点丰盛的。那三天不眠不休的做帐让她怕到了,发誓绝不让那情况再出现第二次,也绝不像她爹一样,把事全揽在自己身上,最后受不了逃了。
储孟孙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乱来,并准时把帐做出来,他不计较她的手段。何况她的安排也正合他的心意,若将来她和秋老一样突然跑了,商行里也不到一下大乱。
这天,他要大饼备马,到京城一间知名酒楼宴客,结果这道命令不巧,就被耳朵犀利的秋声给听到了。
“龙凤酒楼?你这回谈生意,要到龙凤酒楼?”她瞪大了眼。
“没错。”
“是东市那间每天座无虚席,号称全京城最美味的龙凤酒楼?”
“没错。”
“是有着好吃酱烧肘子和酥炸鲜鱼,还有八宝饭和十珍鲜果的龙凤酒楼?”
“没错。”
“是那间有着又甜又香果子酒的龙凤酒楼?”
“没错,不过我不是禁止你喝酒,你怎么知道果子酒又甜又香?”他很明白她的企图,却不说破,硬是绷着一张脸,天知道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这……就上次趁他不注意偷喝了点嘛!秋声连忙转移话题,“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带我去?我可以帮你的忙。”
“带你去?你有什么本事?”
“我本事可大了!上回你和胡人谈胡酒时,就是带了我去,他们因为我豪爽,才爽快和你做生意的!”她有些得意地仰起头。
“那是因为你一个人就喝掉他们一大盅的羊女乃酒!”储孟孙又好气又好笑。整个商行里也只有她,敢用这种耍赖似的方式和他邀功。
“那……还有那次不是来了余姚的商人?他们想和你做太湖水产的买卖,是我提出漕运部分由我们负责,他们才又让价的……”
“他们恐怕是被你一人吃掉一条大黄鱼的样子给吓到了吧?”储孟孙简直拿她没办法,却又对她发不了脾气。
“你……总之我想去嘛!龙凤酒楼呢!不是平时能吃到的!何况带着账房在身边,总是有利无害……”利诱不成,她开始可怜兮兮的动之以情,彷佛没让她吃到龙凤酒楼,就是天大的罪人似的。
此时储孟孙身后的大饼看不过去了,替主子缓颊道:“秋声姑娘,不是当家的不带你去,着实是因为这回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吃吃喝喝吗?就算另外辟小桌,让她一个人坐着吃,她也开心啊!
“这回是和东北商人讨论进货特产的事,了解他们的喜好后,主子特地请了平康坊有名的柳飞红姑娘做陪,所以你去不太方便……”
“柳飞红?”秋声思索一下,突然想起她是平康坊里有名的女冷,以美貌和歌舞闻名,不禁声调稍微拉高了些。“柳飞红!当家的,你要请柳飞红一起去?”
“是的,你不认为在这件事上,她比你更有用处吗?”她过度的反应,倒是引起储孟孙的好奇。
“你……你……”她退了步打量起他,只见他身着藏青色的圆领对襟长袍,外披同色披风,披风上还绣着只鹰,立在骏马旁,风一吹来,更显得英姿焕发,她不由得心一急。“那我就更要去了!”
“为什么?”他略带兴味地望着她。
“我怕你……怕你……总之,你一个人和她在一起不好!”她想不出理由了,只好胡诌。
“还有那群商人及大饼,郑管事在,不只是我一个人。”
“可是、可是,就是不好嘛!”她跺了跺脚,不依地望着他。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态,只是他身边的女子一向就是她,一想到要换个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她就满心的不舒服。
即使别人都很怕他,即使别人都批评他冷酷无情,但这阵子两人相处以来,她清楚感受到他对她的纵容,他的好她点滴在心头,而她不希望别的女人也发现到他的优点,甚至得到他的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