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顾忍似不愿跟此人过多纠缠,眉头微皱,满脸不耐,“你要的人,领了去就是,废话什么?”
“说起来还没跟你算这笔帐。”苻卿同样一脸嫌恶地指控,“你对我家小结巴倒是心狠得紧,大冬天连件好点的御寒衣服也不肯给,真是铁石心肠。”
彼忍嗤之以鼻,“废话!那丫头又不是我家的女人,浪费那个闲钱做什么,冻死活该!”
“我靠!小爷的女人就活该冻死,你家女人就是宝贝?”苻卿为之气结,“要不是看在你能替我家小结巴解蛊,小爷才不将人放在你这里受气。”
彼忍冷哼一声:“本公子也是这个想法,若不是你在宫内帮了我的忙,闲杂人等哪能随便近得我娘子身边。”
苻卿突然醒悟般指着顾忍道:“哦哦,我就说嘛!这回小爷可是明白了,你这般无节操地背叛一个又一个主子,为的是什么?原本不愿给小结巴解蛊,后来又要跟我讲条件,又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三个字,不舍得,哇哈哈,你这种黑心的家伙居然也会舍不得。”
“好走不送!”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忍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下逐客令。
怎知苻卿牛皮糖似的还不依不饶起来了,“欸,姓顾的,你那娘子真正是个好女人,有才有貌,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个混蛋?可惜可惜,这好白菜怎么都教猪给拱了!”
彼忍闻言,悖然大怒,“我娘子跟不跟我,关你屁事?”
苻卿听了,知道戳中对方痛处,不禁连连大笑,“这话说得可不对,若不是她家生了变故,哪里轮得到你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唔,我还记得,当日待选入宫的……”
彼忍脸色骤变,“住口!姓苻的,你若再多说一字,今日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苻卿不是从小吓大的,偏不怕死地捋虎须,“老子偏就说了,怎么,你倒是心虚得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彼忍双手握拳,两目喷火,用尽全力压抑着怒气,脸上倏地露出一丝冷笑,缓缓道:“你倒是有胆子,你那小结巴打哪里偷出来的,当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藏她一生一世,万一被人知晓了,可是祸殃九族的事,你那皇后姑姑恐怕也保你苻家不住吧?”
苻卿没料到有这一茬,一愣,下一秒脸色也开始不太好了,也感染了小结巴的毛病,“你、你、知道多少?”
彼忍眉一挑,“不多,但也够让你苻家满门抄家的。”
“姓顾的!”苻卿睚管欲裂,威胁道:“你若敢透漏半个字……”
“我有何不敢,挡在我面前、碍了我路的都只有死路一条,大不了大家伙儿玉石俱焚,同归于尽。”顾忍阴恻恻一笑,“当然,就看少将军是不是一心求死了,哦,对了,还带着你的小结巴,做一对同命鸳鸯?”
一场嘴仗下来,苻卿处于下风,眼见要败了阵,气得俊脸发黑,暗中已吐了数升血,大叫:“姓顾的!老子话摆在这里,你不让老子活,老子也不让你好死!”
彼忍一拱手,眼中冒着熊熊烈火,恨不能将他制于死地,“彼此彼此!”
这两人一人一句,专捡对方的心头剌挑,连戳带挖,字字见血、句句狠毒,谁也不肯吃半点亏,说出之言语刁钻刻薄,实在不能与其绝世容貌风姿相匹配。
苻卿指着顾忍大骂:“你他妈的果然是个阴险小人,有本事再与老子结结实实过个几百招,死伤由命,你意下如何?”
彼忍也半点不让,“本公子若不多几分心眼,早不知见了多少次阎王,你要打,自是奉陪到底,你若是丢了命,算你自个儿倒楣!”
话音刚落,两人再次交起手来,直打得昏天黑地,才一前一后施展轻功跃出院子,转眼不见踪影。
这片竹林,每一枝竹叶上都覆盖着积雪,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一片幽幽亮亮的白光,透出丝丝阴冷气息。
一阵寒意袭来,云岫回想着刚才二人的对话,某些前尘往事,走马灯似的浮现在脑海中,一转瞬间,顿生疑惑。
云岫顿时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她不敢再想,仿佛有种恐惧从骨子深处浑然冒上,教人毛骨悚然。
事不宜迟,有些事情,再不能拖了。
第二日,顾忍一夜未回房,云岫起身,果然小结巴已不在家中了,家里的几个下人们仿佛习以为常,又仿佛后知后觉,如平常一般做着差事,无人提起。
虽奇怪小结巴怎么会与堂堂苻家的少将军扯上关系,但云岫想到从此往后,自己大概再也见不到那个可怜的小丫头了,又不免心下怅然。
至于小桃,道两日时而连人影都不见,云岫虽觉得奇怪,但也只得罢了随她去。
如往常一样,她照常用膳、午睡、做针线活,半点不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心事重重。
隐忍不发,一击即中,其实并非只属于男子的专长,有些女子会做得更好。
到了下午,伺侯的婆子说,顾忍还未回来,云岫便说自己身子不爽利,要她到镇上请郎中来瞧瞧。
她本来身子就弱,如今顾忍又不在,婆子们见她脸色着实憔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生怕有什么差池,便应了赶紧出门,很快便带着镇上的郎中叶子清回到家中。
叶子清到了顾宅,当然他也没能再次看到这家的女主人,隔着低垂的帘帐,在下人的众目睽睽下,他替那顾家小娘子诊脉,又仔细地询问几句,听小娘子说自己略有些头晕,加之胸口闷得慌,叶子清便大笔一挥,开了些理气补益的滋补药。
婆子们也不识字,便拿着药方到药舍,听掌柜的说不过是些人参、雪莲、烟草、青木香之类的常见草药,便放心地抓药来煎。
第6章(2)
待顾忍回来,已然是夜幕低垂。
云岫早早地遣散了下人们,闭了后院,自己在屋中埋头刺绣,下人们都知她性子冷淡,为人又固执,偏被公子爷看得如珠似宝,劝说不能,只得依着她。
整个后院异常静谧,走廊里,小小的泥炉子上熬着药,散发出浓浓的药香,穿着一袭云锦斜络纹长袍的顾忍,正从外面疾步走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宛如坚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不自知的风流倜傥。
一进院子,远远地就闻见药汤味道,脚步略一顿,再抬脚,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屋,他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进屋的一眼,就看到那个人儿正坐在绣架前。
她穿着一身芙蓉紫的长袄,一条月白百褶如意裙,乌黑的秀发梳了云髻,整个人清雅绝丽、恬静端庄,就像一朵含苞的雪莲花,静静地纯纯地生长,气质纤尘不染。
她一手拿着针线,雪白腕间套着两只玉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地叮当作响,绣了几针,另一只手便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过一只药碗,轻轻吹了吹,仰头欲喝。
她这是病了?顾忍脸色一变。
昨晚来的那苻少卿绝非中看不中用的世家公子哥儿,少年英雄,十三、四岁就敢挂先锋印,不仅是个统兵打仗的狠角色,也绝对是一顶一的高手,因而两人这一架直斗了个昏天黑地,差点两败俱伤才收手散了。
后来想那苻少将军能轻易就模上了天水镇,生怕哪里出了纰漏,一夜未归,加上大半日的不停歇,总算是将事情办妥当,不料一回家,就见云岫在服药。
彼忍着急她身子有恙,赶紧大步上前将她拉起揽进怀中细细打量,另一手拿走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