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晁仁赶到育幼院,一进门就见丽朵抓着合同扑过来。
“我打过电话,可对方说跟他见面的是院长妈妈,字也是她签的,如果我们不让出房子,就要我们赔违约金。”
“别急。”他取饼她手上的合同,拍拍她后背,“没事,慢慢说。”
他的沉稳让她稍微心安,雨朵定定心神,将下午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边,又将她打电话去律师事务所时对方的答复源源本本说了,最后将那张名片给他。
何晁仁一边听她讲,一边低头看合同,像对方律师说的,合同起草得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漏洞。
而且从院长妈妈的签字和印监目测对比,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院长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吃了定心丸,没那么难受了,好歹哄她睡着,现在还没醒。”
“你问过吗?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不,她记得那些人第一次来找她说要买房子的事,但她说回绝了,签合同的事她则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不也敢多问,怎么办?”她第一次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何晁仁安抚她,“别急,我先打电话核实情况,等晚点院长醒来我再跟她谈谈,或许能理出头绪。”
之后他打给对方律师,和丽朵说得差不多,那个叫郭强的律师确定是江院长本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和他当面签的约。
“原本她第一次一口回绝了,第二次我登门拜访没抱太大希望,可出乎意料的她想了想就答应了,或许是第二次我们开出的价钱比第一次多了五十万……”
凭他的经验,那律师的语气和说词不像是在搬谎,挂断电话,丽朵说院长妈妈醒来了。
第6章(2)
院长妈妈向他说道:“我真的不记得他们来找过我签字,如果有,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别着着,晁仁是检察官,一定能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辜。”雨朵安抚她。
何晁仁着着院长妈妈着急的表情,凝眉想了想道:“您记得那天您做了什么吗?”
“哪一天?”
何晁仁指了指合同上的签约日期,“上周三。”
“上周三?”院长妈妈一脸茫然:“周三,周三——”
雨朵凝眉,也努力回想自己上周三在干么,当时为交管理费的事她似乎和何晁仁吵过架。
“我想起来了。”她兴奋地道,“那天晚上我给院长妈妈打过电话,十点多的时候,她没跟我提过这事,如果她真的有见过那个律师,还签了约,不可能不告诉我的。”
那晚回到家找不到何晁仁,打他手机他也不接,心情都闷烦躁,她拨了院长妈妈的电话,虽然没说什么,只随便聊了两句,但她记得院长妈妈没什么任何反常的地方。
何晁仁看向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凝眉,看着丽朵,“你给我打过电话吗?”
丽朵愣住,“打过啊,我还有通话纪录。”她说着调出手机里的通话纪录,电话显示上周三晚上,十点半,通话时长约六分半。
“您记得吗?”何晁仁看向她。
院长妈妈皱眉,像孩子一样按着太阳穴,一副使劲想的样子。
丽朵傻眼,“院长妈妈,你,真的不记得吗?”
院长妈妈抬头,有些困惑的看着她,“记得什么?”
“怎么会这样?刚刚说的话怎么会都不记得?”
院子里,丽朵咬住指甲惴惴不安,院长妈妈的反应吓到她。
何晁仁拉下她自残的手指,“”有几种可能,第一种,合同是伪造的,只需要把签名送检监定中心做笔迹监定,如果签名是假的,合同自然不具法律效力,但现在看来,不排除合同是院长亲自签字的可能。”
“如果,真是院长妈妈签的——”难道她们真的要让出房子,她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十几年,这相当于她们的家,离开了要去哪里?到哪儿能找这么大的地方安置那么多孩子,一想到这些丽朵急得快要哭了。
“先别急,当务之急是安排院长去医院做检查,等结果出来再说,就算真要搬也不怕。”
雨朵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不怕?她怕得要命,怕院长妈妈真有个万一,怕孩子们流离失所,怕没地方找那一百多万赔给对方……
“傻瓜,怕什么,有在我。”
她看着他,眼眶发红。
他安排院长妈妈入院做检查,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得了阿兹海默症。”
“阿兹海默?”雨朵呆呆屏息,那是什么?
“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症。”医生打开灯片指给他们看,“大脑皮层完好无损,但在测试时发现她的语言功能、反应力和记忆力等,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这些是神经系统退化的主要袁现。”
“老年痴呆症?!”丽朵不敢置信,“可是、可是她才六十五岁,怎么会是老年痴呆症?!”
在她的印象里,这种病是很老的老爷爷、老女乃女乃才会得的病,院长妈妈还年轻而且一直很健康。
“现代人压力大,六十五岁发病的不是少数,何况女性发病的机率原本就高,她这样一定有一段时间了,比如健忘、短暂性走神,回过神不知道刚刚在想什么或者要做什么,常常做的事情突然不知道怎么做了,因为是老年人,家属常常以为这是正常的,往往会拖延了就医诊治,到后期会出现失忆、智力退化,有的甚至行为失常、失能等,到这时候再来检查已经比较严重了……”
雨朵低下头屏息,眼眶炽热。
何晁仁环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医生问:“需要住院还是怎样,我们全力配合治疗。”
“先去办入院手续吧,要做更进一步全面检查,但是这种病没有治愈方法,只能用药物延缓病情不要恶化,配合一些辅助训练,最好的结果是病情不再恶化,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可能性极小,渐渐她会像小孩一样失去自主行为能力,这个过程有可能很短,有的病人恶化得快,几个月就不会说话、不能独立生活,但也有的病人通过训练,能够维持在不错的水准,一切要看患者的个人情况……”
拿了住院手续,何晁仁搂着她离开诊疗室,护士扶院长妈妈去做检查,院长妈妈竟然像孩子一样扯住雨朵的手不放。
丽朵拚命忍住眼泪哄着,“没事,护士带你去做个检查,我缴完费马上就来。”
何晁仁拍拍她的肩膀,“你陪她一起过去吧。”
在一楼缴完费,办好各项手续,何晁仁上楼,就见病房外一个人影躲在角落哭。
他走过去将她拉起来,看着她一脸眼泪咬住唇不想哭出声,将她搂进怀里,大掌一下下轻拍她颤抖的后背。
“我真糟糕,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之前她说过记性不如以前,我也没多关心一句,我该死……”
他叹气,“医生也说了,初期家属很难发现。”
她哽咽,“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院长妈妈病了,育幼院的房子被卖了,孩子们面临无家可归,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好没用。
“没事的。”他替她擦掉泪水,“合同的事不用再担心,你只管照顾好院长,她已经这样了,你再着急只会让她更自责,孩子们看了也会跟着担心。”
雨朵听了立刻抹去眼泪,深呼吸,“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着急。”现在她是顶粱柱,她是院长妈妈和孩子们的依靠,她不能乱。
何晁仁心疼,俯身在她唇角亲吻一下,看着她呆呆的泪眼道:“傻丫头,不是要你擦掉眼泪一个人披挂上阵,你还有我,我们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