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难不成她……
兰陵乐一怔,脸上表情若称不上是愀然变色,也是相去不远了。
懊死的,居然是她!
从他错愕的神情里,猜出他八成已经瞧出端倪了,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装下去,杜少容这才坦然地朝他摆摆手,笑吟吟地开口:“呵呵,小妹正愁你不会发现呢。”
在短短一瞬间,兰陵乐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但无论他怎么换,那些表情里绝对没有一个是和颜悦色的,至少十成里有九成是恼怒,而剩下那一成则叫做怒不可遏。
不消片刻,心上人的名字便随着来势汹汹的怒火一字一顿的从他齿缝中迸出:“杜、少、容!”
兰陵乐语气申明显有着难以压抑的怒气,普通人绝对不会挑在这时候往火里浇油,可惜杜少容从来就不是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例外,能在对方怒气腾腾的注视下,神色自若的回礼
“乐爷,小妹这厢有礼了。”她翩翩然的福了福身,笑容可掬。
兰陵乐俊美的脸皮微微抽搐着,显然是心火过盛却又无处可发的迹象。
看着举手投足犹带英气,但同时也多了几分娇羞的女子,若非容貌经过刻意修饰,他料想自己此刻的心情应该是高兴而不是发怒。
“不知小妹这身打扮乐爷可满意?”她笑咪咪地转了一圈,如墨一般的发丝随风飘扬,淡淡清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在空气中。
兰陵乐不痛快的反问:“你说呢?”可恶!她竟敢这样玩他,竟然敢给他易容。
她心虚地笑了笑,“不及格。”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他唇角微微一扬,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问:“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一点改变。”
“只有一点?”胡扯!谤本是换了一张脸。
“对,只有一点。”杜少容面不改色的用力点头,已经做好被指着鼻子骂睁眼说瞎话的心理准备,但意外的兰陵乐竟然没有驳斥她,反而令她纳闷不已。
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岔开话题,“一定要原来的那张脸才行吗?这张脸难道就不行?原来在乐爷眼中,我的价值不过是取决于美丑。”听听,多么拙劣的激将法啊,说得她都快不好意思了。
闻言,兰陵乐心头一动,眉目间染上了快活之意,展笑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瞒你。少容,我确实迷恋你的美色,但你可知道比起美色,我更爱的是什么?”低沉醇厚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格外魅惑人心。
杜少容眼波轻轻一闪,似乎有所领悟。
他一生喜爱华丽,讲究物质生活,执着之物不言自明,当然是……
“是你的性子啊,少容。”兰陵乐朗声公布答案,其声坚定,不容置疑。
杜少容心头微震,不发一语地凝视着他,似乎在评估他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高。
兰陵乐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她似乎陷入沉思,只好主动问:“怎么,你不信是吗?”
当她回过神迎上他的视线时,他意外地在她眼中捕捉到将信将疑的光芒。
“实不相瞒,小妹确实感到相当意外。”杜少容神色一凛,正色问:“请容小妹冒昧问一句,身外之物与我,乐爷如何舍取?”
“你希望我如何舍取?”他试探性地反问。
“小妹并不能左右你的答案。”问他呢,怎么反倒问起她来了?
“你能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罢了。”兰陵乐近乎无声的叹息,如炬的目光专注得令她心慌。
“敢问乐爷如何取舍?”她再问,面色不豫。
“这答案,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他低喃,伸手捏住她柔美的下巴,邪肆笑道:“你自行体会吧,傻瓜。”
话声方落,象征着某种含意的吻也随之落下,彻底封住杜少容未能问出口的疑问。
自行体会?这算是哪门子的答案啊?
第八章
“赴京?”兰陵乐举盏的手势蓦然一顿,不解地看向正低头喝茶的杜少容,“为何?”
必须竭力保持镇定才能不露出破绽的杜少容,在边以指尖来回刮着杯缘制造漫不经心假象的司时,边将事先想好的台词搬出来说:“家父派人从京城捎来消息,说有要事商议,命少容不日起程上京。”
说是这么说,但其中原由哪是她所言这么简单,近来杜孙二老之争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两派人马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说好听点是良性竞争兼互相砥砺,讲难听点,其实是有扰乱朝纲动摇柄本之嫌,在这种僵持不下的情况下,能打破僵局者唯有当今圣上。
新皇甫登基,自然不愿见到左右辅弼为了区区一城之首而伤了和气,一面介入调解二老之争,一面传召两相之子进京,正当所有人都猜不到年轻的皇帝究竟想做什么的时候,皇帝却不期然地在朝会中宣布了一项令在场文武百官为之震愕的消息──
京兆尹空缺,继任人选并不局限于两相之子,凡是才能干济者,在经由一品官员或一等皇亲推荐后,皆得以列入继任名单内。另,为彰显效率,甄试办法从简,由礼部尚书拟卷出题,众考生一律统一测文武试,先文再武,优者晋级,两项皆月兑颖而出者,择日在大殿晋封。
消息传到杜少容耳里后,京城一行便成定局。
“又是为了京兆尹?”兰陵乐眉梢向上一挑,若有所思地摇晃着盏中之物,琥珀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冷冽的茶香。“看来此番前去是有结果的了。”说罢便将盏中液体一饮而尽。
“应该是吧。”杜少容低头再低头,假装很认真的在品茶,假装没瞥见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火光。
他不愿她竞逐京兆尹她自是明白,问题是现在她不去不行,圣上金口已开,钦点她与孙丞相之子进京待试,不去便是抗旨,罪名可大了。
“少容,”兰陵乐笑着搁下茶盏,徐徐朝她伸出一手,半是强迫半是戏谑地勾起她细致的下巴,在她困惑地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时,他敛起笑容严肃地问:“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她眉心微蹙,俏颜浮上一抹困惑,显然已经把他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兰陵乐也不怪她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成马耳东风,冷冷地咧开一笑,“我说过,你要敢当上京兆尹的话,后果自负。”最后一句几乎可算是威胁了。
“如何,想起来没有?”他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杜少容吃疼地揉着额头,哀怨的瞪他一眼,随即以小鸡啄米式的点头法代替回答。
兰陵乐闲适地托着下颔,凝睇着她含怨带嗔的表情,懒洋洋地问:“那你说,现在去还是不去?”
这哪是在问她,根本是在威胁她吧?
相信她,不论是谁一再被恶意的威胁都会气短的,特别是对方还握有自己把柄的时候。
欸欸,气短就气短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句话,她认了。
杜少容无奈地朝他摊摊手,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可以的话,小妹是不会去蹚这浑水的。”
“如果可以?”兰陵乐眼中掠过一抹深思的光芒,怀疑她根本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她干笑数声,连忙解释道:“世事难料嘛。”
她的原则是,说话不可说绝,凡事得留三分退路给自己,以防天有不测风云。
兰陵乐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只是他不急着拆穿她。他沉吟片刻,嘴角讥诮的勾起,“少容,你这话答得可真好。”
杜少容笑嘻嘻的接受赞美。“过奖、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