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一亮,终于在橱柜第一层第三排盘子的第四个浅盘里找到健保卡。
看来,拉汉暂时没有罹患老人痴呆症的可能。
“你要找的人是我的叔公,他现在人在医院,可能明天早上才会清醒,你嗯还是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吧!你真的不考虑让我转交就好吗?”他把健保卡收进自己的牛仔外套口袋里,往回走到客厅。
“你……我不考虑,倒是你……要不要考虑带我一起去医院?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张繁亦双眼发亮的盯着眼前越来越靠近的男人,虽然还是一样无法移开视线,心里想到的却是医院里可以遮风避雨,说不定运气好,还可以睡在病房里软软的椅子上,还不用尝醒来会错过利国华。
“不考虑。”夏文斩钉截铁的回绝,没想到邢张颓丧失望的小脸会让他莫名的心里发软。
她没有让人惊艳的美,没有特别出众的五官,却有教人一看再看,百看不厌的奇妙魅力。
“他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你那时候再来找他吧!”甩开心中缺乏重点的杂念,他带头走出门外,还伸长了手关掉就在她耳朵旁边的电源开关,暗示她这件事到此为止。
有一瞬间,眼前的世界是纯粹的黑。
张繁亦在他伸手过来时,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双手交叉护在自己的额头前方,然后在毫无预警的黑暗中难以遏止的频频发抖。
她雯眼紧闭,洁白的贝齿紧紧的咬住软女敕的下嘴唇,阻止自己失控尖叫。
站在门口的夏文眼神一凛,一个跨步走向她,二话不说就将她用力搂在自己怀里。
“没事,别怕。”他的嗓音里添加了方才所没有的温柔,强限的稳住怀里这个女孩的颤抖。
“再也没有人可以随便伤害你,嘘!没事了,没事了……”
他宽大的手掌牢牢的将她的脑袋安置在胸口,强健又稳定的心跳声教人莫名的眷恋依赖,温暖的体温缓缓渗入了她布满惊恐的心灵,瓦解了久违以来的黑暗记忆。
张繁亦眼眶发热的张开双眼,渐渐放松了僵硬防备的肢体。
“开……灯……拜托,先开灯……”张繁亦紧张万分的吞咽了几次,终于咽下了梗在喉间的恐惧,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颤巍巍吊在天花板上的老式日光灯啪的一声照亮了简陋的室内,让她白皙的肤色看起来青修无比,原本有些涣散的瞳孔终于凝出焦距,包裹在蓬松羽绒外套里的娇躯缓慢而坚定的退出这个陌生人的温暖胸膛。
“谢谢,我怕黑。”
她低头致谢,两颊旁垂落的发丝遮住她大半的五官,从夏文高挑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一个小巧的鼻头。
“没事就好,你先出去吧,我关灯。”夏文别有深意的睨了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女孩一眼,也没有戳破人家谎言的兴致,只是淡淡的点头,要她先走去外头等他。
这个女孩不见得怕黑,她怕的,是拳头。
张繁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户外冰凉许多的空气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但也因此清醒了许多。
“我是张繁亦。”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后头,“我在南投一间专门照顾独居老人的协会工作……”
是她太心急,居然忘了先自我介绍了,人家不愿意带她去找利国华老先生,其实也颇为合情合理啊!
“拉汉不是独居老人,这里所有的居民都是他的家人,”夏文停在车旁,回头挑眉,然后开门发动车子,引擎的声音瞬间把静谧的黑夜炸了开来。
张繁亦拉长了脸,刚刚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猪肝红。
“我不是来做业务的。”要不然,早就逢人就递上一张名片啦!
他以为当社工的都这么闲?还大老远绕过中央山脉来这里找独居老人?
“我知道。”夏文忍住莞尔的笑意,迳自绕过车头到副驾驶座旁,忽然转头看着自动尾随在他后头的张繁亦,“我是夏文。上车,我送你。”
“什么?”张繁亦喜出望外的防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黑框眼镜后头的眼眸不由自主的追逐这个自称夏文的男人,直到他坐上了驾驶座,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那双深邃又充满神秘魅力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迎上她的视线。
“如果你不上车,想要留在这里继续吹风,至少帮我把车门关上。”
张繁亦如梦初醒,急急忙忙的上车挂上安全带,然后转头朝他友善的笑了笑。
“夏文,谢谢你。”她真心诚意的道谢,觉得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虽然一波三折,总算有个还不错的发展。
“不客气。”夏文藏起眼里的笑意,“我先送你去饭店。”
说完,他目不斜视的开车离开万籁俱寂的部落。
“什么?”张繁亦唇边的笑意瞬间成了怒火,又气又怒的转头瞪着身旁镇静如常的男人。
“我要去找利国华,不是要去住饭店!”可恶!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居然还故意误导她误上贼船。
夏文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忍不住多看了她那张气呼呼的脸庞一眼。
这个外地来的女孩不是太有胆,就是少了好几根筋,才会一个人窝在那间老房子的门口,打算守株待兔等拉汉上门。
“拉汉,就是你要找的利国华,今天下山的时候跌倒了,现在还在医院病房休养,难道你要现在去把他叫醒?”她敢点头说对,他就停车把她丢在路旁。
张繁亦一时语塞,最后不太情愿的认同他的论点。
“我……我可以在病房那里等……我会很安静,不会吵醒他,别带我去饭店。”虽然她现在又饿又累,又想洗澡睡觉,甚至已经有点头昏眼花,不用哈利波特里面的催狂魔来吸取精力,就已经自然呈现呆滞迟钝的恍神状态。
夏文瞥了她一眼,说出连自己也惊讶的话来——
“你累了,医院不是适合让你休息的地方。”他说到后来已经皱起了眉头,忽然很好奇这个叫做张繁亦的女孩到底找拉汉做什么?
张繁亦为了避免看见身旁那张太过蛊惑人心的脸,从几分钟前就一直保持着微微右偏的角度,此刻则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挤出真心话。
“我只要能把东西亲手父给利国华老先生,就能回家好好休息了。”任务没有达成,她总觉得背后凉飓飕的,良心不安啊!
“到底是什么东西?”夏文紧接着问,好奇得不得了。
“我也不知道。”张繁亦一脸述惑的摇头,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她真的没说谎,因为她从警察手上拿到的,就是一个已经封死的A4纸信封,上面选用胶水黏上一张她的名片还有一张日文短笺。
那张名片是她当初刚刚去独居老人日照协会实习时,自己用印表机DIY做出来的,还特地把自己的联络电话放大字型,排版在中间最显眼的地方,发给自己照顾的每一个老人,绝对不会认错。
至于那张日文短笺上头,其实只有短短几句话,就是希望她能亲手把这个牛皮纸信封交给利国华本人。
短笺的最后,自然有附上地址,没想到却是民国光复初期的地址,根本和现在的门牌街道完全不同,幸好乡镇里邻的名称是对的,所以她才会挨家挨户的打听利国华到底住在哪里。
夏文把车开上通往台东市区的陆桥,陪着身旁陷入沉思的张繁亦一起分享沉默,忍住数落她的冲动。
连自己手上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这样只身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没有任何防人之心的坐上他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