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谎了,即使是闭起眼睛换的,他也不想让她感到难堪。
“原来如此。”她松了口气,内心却感到有些失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希望是……她被自己的大胆念头吓了一跳,忍不住羞红了脸。
“你不要紧吧?”他以为陆匀香又发烧了。
“没、我没事!”她害羞地低头闪避益庆投来的担心眼光。
接下来的几天时问,她专心待在客栈养病,而益庆则是四处张罗上山的工具,毕竟齐全的准备至少可以确保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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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上了山,天空又断断续续下起了几阵雨,让原本险峻的山路更加湿滑,举步更加维艰。可是他们依旧不畏艰难地向前攀爬,最后终于上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中恰巧有一个山洞可供两人避雨,眼见天色即将昏暗,益庆决定今晚在那里过夜,明天再视天候状况考虑是否一鼓作气爬上山顶。
这一路上,陆匀香靠着腰间那条绑在益庆身上的绳子,借着他的拉引,她才有办法抵达这里。
那条绳子像是月老绑在他们身上的红线,将他们两人的命运紧紧系住,形成生命共同体。要是你不在,我也不想活了!哀模腰间的绳索,望着眼前的壮硕背影,她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她知道自己心中那条无形的牵绊,此生怕是无可解了。
回头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益庆心念一动。如果能活着的话,两年来他第一次这么想着,他想尽一切努力让陆匀香得到幸福。
在山洞口站稳,两人解开绳子,朝里头张望。
山洞里似乎还留着一些动物的足迹,他走在前头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后,他才招呼陆匀香走进洞里,准备生火过夜。
由子天气不佳,能取得的干柴有限,因此眼前的火堆比预期的小很多,为了驱除身上的寒冷湿气,他们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烤火取暖。山洞外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们感到相当泄气,或许明天无法上路了也说不定。
“又下雨了。”益庆吃着干粮,对着身旁的她说道。
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口小口咬着手上那块肉脯。她的脸颊红热发烫,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两人是第一次如此靠近,从他身上传来的微温,让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起,心脏不禁急速跳动,感到有点呼吸困难。
一旁的益庆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极力压抑内心的那股渴望,他多希望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享受她身上传来的诱人馨香。不行!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因此他赶紧找寻聊天话题,企图隐藏自己的异状。
“不知道涤香现在好不好?”他说。
“嗯……我想和尚伯伯会好好照顾他的。”她回答。
视线不经意对上,便难以移开,一阵热流快速窜过两人之间,阴冷的洞穴霎时变得有如烤炉,益庆的额头下禁冒出一片薄汗。
“我……”他考虑着是否该向她提起自己的过往。
在微妙的气氛之下,陆匀香情不自禁地将头靠上了他宽厚的肩膀。
“陆姑娘……”他为她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益庆公子,你就叫我匀香吧!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也无须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真的很谢谢你。”她幽幽地说着,表面上是为了感谢益庆替他们姐弟所做的一切,实则是想藉机透露自己对他的情意。
“匀、匀香姑娘,我……我不像你说的那么好。”
“不,在匀香心中,你永远是个好人。”她肯定地说道。
好人?如果他真是好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他的手里了。
他苦笑了一声,才又说道;“不,我不是好人,我曾经杀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我的双手可是沾满鲜血。”
“怎么会?”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话语,陆匀香吓了一跳,抬头望着他那双澄澈的眼,她相信那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能拥有的眼神。
“别不相信,是真的,我真的杀了很多人。”他的眼神顿时充满悲伤,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家在日本国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武士家族,同时也是贵族的后代。可是因为另一个与我族水火不容的家族为了夺取权力,企图将我族的人全部杀光,所以我的母亲在我出生之后,为了保护我便将我送到一间庙宇去。直到十六岁为止,我都住在那里跟着师父学习佛法。
“有一天,我那身在远方的兄长突然传来消息,希望我去帮他抵御敌人,重新夺回家族势力,正好我在庙宇曾经跟一位师父学得武艺,为了见到母亲和兄长,于是决定带着几个朋友投入战局。在大家的帮忙下,我杀了许多敌人,最后终于帮家族夺回原本的权力,可是兄长居然担心我会抢他的位置,因此便派人追杀我。
“那个夜晚,我的朋友为了救我将我抛进河里,留下他一人独力抵挡数百位武士的攻击。我随着河水漂流,幸运地被荣西师父救起,他不仅收我入门,还带我到这儿来。
“为什么?明明是兄弟,兄长居然这样对我!我只是想见见他和母亲而已,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意思,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我?我真的不明白,难道我做得不够吗?我明明已经帮他杀了那么多人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我、我……”益庆
说到这儿,已激动得泣不成声。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他不曾一刻忘怀,炽热的血液、凄厉的哀嚎,这些全都只是为了见到家人一面,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如此的下场?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杀人的报应?
陆匀香听着他娓娓道出身世,没想到他居然受到亲生哥哥的追杀,侥幸逃过一劫才被荣西禅师救起。虽然他杀了很多人,但她相信这绝非他的本意,因为如果在战场上不这么做的话,或许他早就死在敌人手里,也不会在中国遇见她了。
“我真的不想这么做,真的……”此刻的他放下了所有心防,哭得像个小孩。
陆匀香终于忍不住张开双手将他拥入怀中,任由他尽情哭泣。
“这一切真的不是你的错。真的!你没有错。”
他听见她的话语,抬起头来含泪哽咽问道;“真的不是我的错?”
“当然,你只是在尽力保护自己而已。”她用温柔的目光望的他。
被她拥在怀里的益庆仿佛就此得到救赎,内心的一切晦涩过往尽数升华,宛如新生。这是他一直想做却做不到的,如今在她的帮助下,终于能够摆月兑过往阴霾,享受全新的生命,同时内心对于自己的未来,也作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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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上的乌云虽然没有消散,不过却已止住雨势。经过昨晚的一番内心表白,益庆神清气爽地步出洞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早,匀香。”他直接叫着她的名字。
“早,益庆公子。”跟在他后头走出的陆匀香,听见他省去姑娘的称谓,知道经过昨夜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增进许多。
“别再叫我公子,我不也叫你匀香了吗?”他眨着眼睛,俏皮地向她说道。
陆匀香忍不住红了脸颊,害羞地改口,“益庆哥哥。”
“嗯,这才对。如果天气继续维持这样的话,或许我们今天傍晚便能爬上山顶了。”他不再逗弄她,转头看向山顶衡量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