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润了润唇,在她的示意下开了口,“有。”
“很好,就是这样。阿为?”
“有。”清过喉咙后,他又说,“总之,我家让我不太自在,我大妈生性严肃,我妈更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你就会知道。不过,我们搬出来住,大部分的问题不存在。”
想当然啦,他家的气氛一定好不到哪去,只有傻瓜才会以为把大小老婆放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件负责任的事。蒂珐想着。可话说回来,他亲生妈妈大概也受尽委屈吧?
“我的想法是,婚后以夫妻生活为主,但要是有家族聚餐,我会到场,该尽的礼数不会少,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至于其它的,不必往心里去。”
这很合理,她点头,“我会跟着做。”
“我要你知道,结婚只是把我变成你的家人,至于我自己的家人,我不见得想多相处了,你也别抱什么期待,更不必努力融入。”他强调,“我是说真的,不是一般丈夫对妻子说的那套敷衍的话。”
“好。”
“礼数够就好,其它的别管。”他再度叮咛,“不必想说要顺别人的意去做。”
他想了想又补充,“除了我以外。”
她笑了起来,本来还以为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让他如此强调,结果说来说去,重点原来是最后一句,只是要她乖乖听他的话而已,她想不到他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觉莞尔,“没问题。”
范错为意会到她可能误解了什么,但再多解释也抵不上亲眼见一次,于是不多说,反正日后她就知道了。
如此这般,现阶段的问题全解决了。
他的工作,她的工作,一律照旧。因为年纪尚轻,暂不生孩子,他们要先过过两人生活,所以怎么教养孩子,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可以讨论。他们会住在一起,互相照顾,比过去多了一层法律保障的关系,至于未来幸不幸福,虽然还不是定数,但他们都知道,彼此会拿出最大诚意来编织。
填写结婚登记表格时,蒂珐手有点抖。等办事员输入数据,整个流程跑完,她的少女时代就宣告结束。
“深呼吸。”范错为模模她的长发,给她一个宛如定心丸的笑容。“你可以反悔。”
她正要签名的右手顿时一停,柳眉蹙起,“真的可以吗?”
“当然。”他慢条斯理的说,“不过,我不会接受。”
见他这么蛮不讲理,她也就安心了。从小到大,她在父亲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家轮来轮去,哪里都不是归属,没有人真正要她。
范错为之所以令她罢手不了,是因为他对她的需要是绝对的,不讲理的,不容多想的,他要就是要。如果在最后一刻,他允诺她说不,她不会觉得那是体贴,相反的,她会认为他动摇了,并就此熄火。
回想起来,每个小细节皆如此对味,或许这真是天赐良缘。
带着微笑签完名,把表格推向他,她开始放空。
下一秒,范错为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知道‘蒂珐’是你在工作上用的英文名字,但是……”他大笑出来,“林娟秀?亲爱的老婆,你的本名怎么这么俗?”
婚后连着两个月,除了更忙碌也更甜蜜,生活真的没什么不同。
两人一个上正常班,一个上夜班,工作时间完全错开,往往在他下班时,她已经去工作了,她入睡时,他要去上班。结了婚却还得一个人上床,多少有点寂寞。
不过,聚少离多,也让在一起的时刻格外甜蜜。
见了面总是没时间吵架,休假日出去玩都来不及了,更没机会起争执,传说中的新婚磨合一律不存在。晨光中的妙不可言,她通常已经很累了,仅存的力气只能用来承受他坚硬的冲刺,虽然无力反抗让她有点怨言,但总的来说,很棒!
如果她能多点力气跟他唱反调,挑逗他、折磨他、让他疯狂到无法自拔,而不是乖乖的接纳全部的他,就更完美了。
每天,他坚持亲自弄早餐给她吃,累得像团泥的她,喜欢斜倚门框,看他打蛋、煎吐司或熬清粥。
他做菜讲究细节,但不过度龟毛,看他下厨是种享受。在他的大手之下,锅碗瓢盆显得小小的,每件工作都不难,他以特有的节奏,挪移菜刀,片出一叶叶小黄瓜薄片,用适量糖与盐腌渍,或煎出七分熟荷包蛋,让蛋汁流淌到微微烤焦的面包上,他撒盐、下料的手势尤其吸引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将份量、时间抓得恰到好处,那种专注,那种精准,令她不可自抑的联想到在床上,他总能在最对的时机,以最对的角度冲撞她,将她抛进高潮。
她真!但她坦承不讳。以前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厨房地板上,可现在她却能意会,因为她自己就好想跳到他身上。
吃完丰盛早餐后,他更衣出门,她去睡觉,这种日子很幸福,可贵的是,幸福得好踏实。
这个婚结对了!蒂珐只后悔拖拉那一周,她应该早点采取行动的。
当然,也有一点点不美好。他搬出来住,似乎没跟家里人谈清楚,偶尔手机响起,他会踅到一边,以冷静、按捺、压抑不发怒的口吻说话。
有一天,挂掉电话后,他宣布周六晚上要出席家族聚餐。
她特地去逛街,买了显得庄重的针织衫。毕竟是第一次见他的家人,她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何况他再三叮咛过,礼数要足。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她随他来到一家大饭店内的港式餐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当范错为进入包厢时,在场多人一静,坐在首座的老太太神情微沉,她身旁坐着一个非常美丽的欧亚混血女人,一下递茶送水,一下递擦手巾,看似很殷勤。
老太太倒是爱理不理的,没吩咐她做什么,也没吩咐她坐下,就让她瞎忙。
蒂珐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环境,但这里比她想象的高档许多。从他给的财力证明中,她早知道他身家不差,但没想过他所谓的“跟家人吃顿便饭”,比她以往吃过的餐厅加起来更高级。
“过去打声招呼。”他说。
她赶紧提起精神。
“妈,大妈。”他喊,示意她也喊。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蒂珐一眼,都是正正的审视,“坐吧。”
那欧亚混血女人斜瞄了蒂珐一眼,“大姊说了是家族聚会,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
“她不是外人。”范错为沉着介绍,“她叫林娟秀,我们结婚了。”
蒂珐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微微一笑。
“蒂珐,这是我妈,她喜欢人家直接叫名字,玛丽乔。”他指了指那欧亚混血女人,而后转向,“及大妈。”
老太太又认真的看了她两眼,像车头灯一样,将她照个仔细。她的脸上没有情绪,神情跟初识时的范错为很像,蒂珐看不出是喜欢或讨厌。
倒是范错为的生母,吃惊的将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结婚?跟她?”她一脸震惊,“老太太才在说,要介绍娘家那边的侄女给你认识,结果你居然娶了——”她瞪着蒂珐简单便宜的针织衫,“她?”
蒂珐瞬间有种被人踩下脚底的感觉,她看着她的眼神,比那些在给小费时趁机损她的客人,更令她难堪。
她挺起背脊。
“已经结婚了?”老太太什么都看在眼里,但没评论什么,“也好,娶了就娶了,两个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
范错为点头。
“明天是周日,带回家里给祖先上个香,这么大的事,应该要报备。”老太太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