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或什么人让她哭得这般惨烈——私下的。
回家的路并不远,以殷侑丞的脚程只需花上五分钟,但不知为何,这五分钟的时间却像是莫名地被拉长为一倍,这让他感到相当难受及辛苦。
那张泪湿的小脸此刻就趴在他的右颈背上,他能感受到她湿润的泪水未曾停歇,因为已经透过他的衣料沾湿了他的肌肤。
她的哭泣让他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非得大口大口地吸取才能让新鲜空气压入他的肺部;而她紧密地贴靠在他的背上,他能完全感受到她的温度,但那是他所不能拥有的,即使是现在,也只是短暂的不得已,他不能让强大张狂的情感吞噬他的理智,他得辛苦地抵抗着。
所幸社区终究是到达了,当值班的警卫见到殷侑丞背着范靖喜走入,便关心地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可以帮我们按电梯吗?”回答的人是殷侑丞。
“好。”警卫迅速地拿起安全磁扣为他们按下所住的楼层。
当电梯从一楼缓缓向上一楼接着一楼升起,殷侑丞的心却是反向地一层一层往下掉,只因为他背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那表示她的泪水这一路来都未曾停歇。
“别哭了。”她哭得他心好痛。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让殷侑丞全身一僵。
她这是为哪桩而道的歉?她的哭泣?还是因为他一路背着她回来?还是……
一个念头突地闪过他的心头,一股寒意从脚底一路窜上他的心寓,但下一刻他就将这既荒谬又可笑的念头狠狠甩开。
他不断寄生在他人身上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老天也知道,而她……绝不可能会知道的。
她是已喝过孟婆汤的小喜,更别说他的模样早就不同了。
所以对于那句对不起,殷侑丞选择不去回应。
十二楼到了,他背着范靖喜跨出电梯,这才开口问:“站得住吗?”
“我想……可以吧!”就算不行,她也必须从他背上下来,要不他们要如何开门进屋呢?
殷侑丞轻柔地放下她,但仍是不放心地扶着她的手肘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范靖喜脸上仍是湿的,但她尽了最大的努力停止哭泣,因为有些事情必须冷静地说开来。
“我……忘了带钥匙,也忘了带手机,可以去你家借个电话吗?”她说谎!
闻言,殷侑丞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望着那手机,范靖喜一脸复杂。
她不能真的打电话叫锁匠来……
“我、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放在口袋里了。”她扯着难看的笑容模了模自己上衣口袋,真的从口袋里捞出她忘记后却又突然想起来的钥匙。
见他面无表情的,范靖喜一时之间也没有勇气开口说些什么,只好动手缓缓地打开自家大门。
门开了,范靖喜告诉自己一定要开口说话,因为她怕,怕错过了今天,或许明天他便会消失无踪,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可以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拿进来吗?我没力气……”这一回她没说谎,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可以自己走吗?”没有好或不好的回答,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范靖喜点点头,便先行往屋内移动,她知道他会跟上来的。
两人走入客厅里,殷侑丞将购物袋放在桌子上,难得主动开日道:“真的不舒服就打电话叫人,要不就来按我家门铃。”
其实他已下定决心要搬家了,打算等再换一次模样后就以陌生人的姿态偷偷观望她,但她现在身心状况都不好,他放心不下。
“谢谢。”范靖喜望着殷侑丞,但他却不看她。
快说,快说些什么……
她在心底不断地催促着自己,但一切对她来说仍是太混乱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从何开口说起,就只能看着他转身打算离开她的屋子。
范靖喜不想他就这么离开,当他大脚跨出了第一步,她心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
“殷侑丞。”
听见她的叫喊,殷侑丞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脑中警铃大作,他告诉自己不能再逗留了。
他再一次转身欲走,但她又再喊了他一回,只是这一次她喊出的名字却让他脸色大变。
“元轩……葛元轩……”
殷侑丞再次回头,这一回他确实地凝视着她,不再闪躲。他表情不变,只有蕴藏着灼烫情感的眼眸背叛了他。
她刚才喊他什么?
若她从华姨那探知元轩这个名字,他一点都不意外,但她连名带姓地喊着他,他肯定自己从未透露葛这个姓氏。事实上,打从他开始这无法解释的、一再寄居他人身体重生后,他便不再提及这个姓氏了。
“我是殷侑丞。”他瞪着她。
“对,你是殷侑丞,但你也是葛元轩。”
第7章(2)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毫无表情的脸色及再平静不过的声嗓,殷侑丞认为自己表现得够冷静,只有微颤的指尖偷偷地泄漏了他真实的心绪。
是的,他惊了,也慌了。
“你累了,该休息了。”丢下话,殷侑丞转身打算离开。
他不仅要离开她的屋子,遗要立即离开她的生活。
从那双阴郁的瞳眸中,范靖喜读到了他的情绪,她立即土前去紧紧抱着他的臂膀。
“别走!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事情与片段不久前才拼凑好,但她的脑子仍在消化中,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从何说起,但她知道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出这个大门。
他应该甩开她,应该冷冷地告诉她说他们只是不太熟的邻居关系,没什么话好说的,但……他就是办不到。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一直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冀望偷偷地探出了头,并暂时地伸手遮掩了他的理智,教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决然地拒绝她。
“我作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就连睁眼也无法不去‘梦’的梦。”
睡眠品质不佳,你该回去再好好睡一觉——他该这么告诉她的,但双唇仍是紧闭着。
“我腿酸。”故事很长,要说的话很多,重点是,他不能中途离开。
腿酸就去休息——他该这么说,但双唇仍是紧闭着,双脚甚至有意识地往一旁的沙发移动。
“坐下。”他朝即便在移动中仍旧紧抱着他臂膀的范靖喜命令道。
但范靖喜选择忽视他的命令,选择一瞬也不瞬地凝视他,要他清楚读见她眼底透露出的讯息——他也得坐下,要不他们就继续站着吧!
他轻叹了口气,选择了坐下。
看来上辈子固执的小喜,到了这辈子仍是固执。
范靖喜坐在他身旁,虽是不再紧抱着他臂膀不放,但一双小手却改握着他的大手。
殷侑丞想收回被紧握的大掌,因为她这般亲密的触碰对他而言,都是最甜美的折磨。
彼此间保持着距离,至少可以让他那颗比烈焰更灼热的心不到万分痛苦的境地;但是她却是以着异常的热切温度来包围他的心,万分的痛苦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这要他如何再去忍耐?要他如何再去拒绝?所以,为了要继续忍耐,要继续拒绝她的接近,他试着抽回他的大掌,但固执的人儿不准。
“你是要让我握着手,还是要我扑抱着你不放?二选一你自己挑。”范靖喜警告地瞪向他。
听见她的话,殷侑丞立刻停止抽手的动作,因为他很明白,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在确认他的安分后,范靖喜这才又缓缓开口说着那个梦。
“那是一个让人感到甜美的梦,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爱到连命都不要了,但女人死了,男人自然是对自己狠心……本以为这令人心碎的梦该在女主角死后便结束,但我错了,一切居然以着令人异想不到的方式来接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