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的时间还没到呢!”
“喂,你很赖皮耶,说好了,每个人只可以牵着罗敷姊姊的手走一百步的!”
美丽的眸子染上些许无奈,看来不等这些小家伙争出个胜负来,她哪也别想去了,罗敷索性看起四周景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蚕花节这天也成了附近规模较大的庙会,每到这时,湖镇的河面上必定船帆云集,街市上人声鼎沸,整个湖镇热闹非凡。
吓,好奇特的一艘船。
在一溜黑黑的乌篷船间,夹杂着一艘颜色灰蓝、船舱完全封闭的木船,只有两边开着窗,此时一阵风正巧吹过,窗后的帘纱被风吹得扬起,隐隐现出一个身影。
那不是湖镇的人!
罗敷蹙起柳眉,莫名的被那个身影紧紧抓住目光。
正待再看仔细时,手突然被两双小手握住,两个孩子拖着她拚命地跑了起来。
“等……等……”后面的话没待罗敷说出口,便被吹散在和煦的春风中。
她想回头再看清些,那艘船却越驶越远,背离了热闹的湖镇,很快就消失在河流的转弯处。
她敛下眸,心底竟有丝淡淡的惆怅……
“为什么一定要约在这里见面?”发话的是一个坐在长桌首位的异族男人,他身后摆设着厚重的华丽锦屏。
“阿太大人请先听我说。”身着大明武官官服的汉人立即解释道:“此处远离京城,一来不会有太多人注意,二来江南富庶,我们的军饷还要靠这些南方的财主……”
“王爷不想去管你家主子的那些烂事,只让我来问你一句,你主子吴三桂究竟准备好了没有?”阿太不想浪费时间,直切主题。
“这……”汉人为难起来。
阿太冷冷一笑,这老奸巨猾的吴三桂果然如王爷所料。
“有什么条件尽避提吧,你家主子如果为我们打开进入中原的大门,保我们皇上坐定江山,便是开国的功臣,王爷嘱咐过我,只要你主子提得出,我们都会答应。”
如今顺利入关才是最要紧的事,许了他吴三桂又如何?谁做皇帝谁就最大,到时再让他吐出来也不迟。
阿太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此时早已心花怒放的汉人却没有发现他眼中暗藏的玄机。
在冗长的交涉过程中,阿太不时看向锦屏,神情中的恭敬让汉人略微感到奇怪。
他想可能是没见过价比黄金贵的织锦吧,这东西在江南处处可见,他们蛮族自然很稀罕。
汉人眼中的轻视全被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看去,薄薄的唇角挑起讥诮的笑意,冰冷的眼底却未见一丝温暖。
把汉人送出船后,阿太返回船舱。
“王爷!”阿太单膝及地,恭敬地跪在锦屏前。
“起来吧。”界堪从锦屏后走出来,高大壮硕的身躯立即使原本就不甚宽敞的船舱显得更加拥挤。
“把窗子打开透透气。”
阿太立即起身去开窗,和煦的春风涌了进来。
界堪品着香茗,双眼看向窗外的风景。
人潮如织,水色江南,与大漠狼烟、辽阔草原的景色是如此相异,他眯起眼眸看向人声鼎沸的城镇。
想要大军入关,势在必行,不走山海关,就要绕好大一个圈子,这样财力兵力吃紧不说,时间上也赶不及。
想要用最少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成功,关键就在吴三桂,他借口自己的爱妾被夺,主动向他们示好,朝中有人说他是痴情种,有人说他是个只知道绕着女人裙脚转的窝囊废,但在他看来全不对。
这个人老奸巨猾,恐怕野心之大,全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陈圆圆算什么?只不过是他拿来做借口的替死鬼罢了!
界堪闭着双眼思索着,听着窗外吵嚷热闹的人声。第一次呼吸到江南水乡略带潮湿的气息,他竟舒服得想睡了。
忽然一阵大风吹起窗纱。
“王爷?”阿太小声地探问。
界堪没有反应。
“王爷,是否可以返程了?”阿太凑近界堪耳边小声道。
“嗯。”淡淡应了声,界堪微微睁开眼。
微风不停吹拂着窗纱,江南水乡的美丽走进了他的眼中。
岸边传来一群孩童的嬉闹声,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娇俏柔美的身影蓦地攫住他的视线,未及细看,小船已渐渐驶离。
刹那间,他觉得,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第1章(1)
江南烟雨迷蒙,湖镇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今日终于在微薄的晨曦中有渐渐止住的趋势。
罗敷一早便起身,偷偷抱走堆在染坊里已经染好的花布,准备去河边浆洗。
“我就知道。”罗大娘早料到女儿会偷偷早起抢活干,一大早就起来逮人。
“吓!”罗敷轻拍胸口,“娘,你吓死我了!”
“吓死总比累死好!”
说到这,罗大娘就一肚子心酸,罗敷的爹去得早,丢下她们孤儿寡母,靠着一间小小染坊过活。
她这个娘亲没有什么本事,能把染坊维持到现在已经该偷笑了,因此母女俩的日子算不上太好过,直到罗敷长到十三、四岁,跟着人家去学养蚕,不过一两年,她便成了养蚕的能手,之后家里的日子才渐渐好转一些,可是罗敷却因此瘦了不少。
女儿的窝心孝顺,在罗大娘看来是既开心又心酸,开心的是女儿懂事,心酸的还是女儿的懂事。
“娘,你怎么起这么早?”罗敷把待浆洗的布悄悄藏在背后。
“藏什么藏?你以为你娘是瞎子吗?你一天不抢活干就睡不着觉是不是?”罗大娘心疼女儿,嘴巴却很凶。
“没有,我习惯早起了嘛,又没什么事情做,所以……”
看着娘亲为了染坊日日忙至深夜,觉都睡不好,她看了好心痛,可是娘又不许她插手染坊的事,她只能偷偷的做。
“没事就躺在床上休息,马上又到养蚕的季节了,到时候你又要忙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不趁现在好好休养?”罗大娘就要推女儿进屋。
“娘,我都起来了,躺回去也睡不着嘛,就这一次,行不行?最后一次?”罗敷摇着娘亲的手臂撒娇,她知道娘最受不住她撒娇。
“不行!”这一次罗大娘倒是很坚持。
罗敷低着小脸半天不说话,豆大的泪珠一滴、两滴坠落到地上,片刻工夫,地上便形成一小滩水濡。
别又来了!罗大娘头痛地拍额。
女儿委屈的泪滴得她心好痛啊,活像剜了她心头的一块肉。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让你洗,让你洗还不行吗?”投降,她投降了。
“谢谢娘,但是女儿还有话说。”罗敷吸吸鼻子,湿润的水眸略带乞求。
“知道,娘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不就是再多顾个壮丁嘛,别说了,别说了,娘都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好不好?”
“娘,陈叔不是不好,只是他年纪大了,又常常因为醉酒误事,他以前是很照顾我们,辞掉他当然不好,可是一个人得做两个人的活,那么辛苦,女儿看着心痛。”
她知道娘亲省吃俭用都是为了她,为了能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娘自个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染坊里连个长工都舍不得雇。
“娘!”罗敷摇着娘亲的手臂,湿漉漉的双眼又有滚泪的迹象。
“哎呀,你这个丫头,烦死你娘了,你去干你的事情,我今天就去找人代写征人的条子。”
罗大娘再也受不了对着女儿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她推推罗敷,催促她赶快走。
罗敷这才满意地收住泪,抱着花布走向后院。
好冷!
身体像是没根的浮萍,在水中沉沉浮啊。
脑后灼人的剧痛让他无法集中思绪,意识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