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辛苦你了,即使这样你还是很美。”社长怜惜地抱抱她。“对了,在座的人你都还认得吗?都是我们同一届省中女中两校吉他社的干部,要不要帮你重新介绍一下?”
晴雪看看同桌的人,有些认得有些认不太得,便笑道:“好啊,我现在的记忆不是很可靠,就麻烦大家帮我恢复一下记忆吧。”
同桌的人照顺时针方向对晴雪自我介绍了一圈,接著男生们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开始出笼:
“等一下要不要载你回家?我有开车来!”前省中副社长问道。
“需不需要每天去陪你聊天忆往事?我都有空!”前省中公关问道。
“忘记吉他怎么弹的话,我可以教你,当作复健。”前省中教学组长说道。
“停!你们这些家伙死了这条心吧,人家小雪早就有学长了,你们还单身的就去报名婚友社,有女友的就回家跪算盘!”女中社长连忙出来制止男生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议。
“学长?不会是当年舞会一直霸占小雪不让其他人邀舞的那一个吧。”
会场灯光忽然熄灭,众人不由自主地聚焦舞台前投影机的投影,轻快的情歌响起,开始播放新人的交往过程MV,众人一时停止交谈,带点好奇地看著新人的爱情故事,三不五时来句评论:“什么,书扬这家伙,居然让人家女生先告白。”
“他以前就是这么龟啊。”
“还好求婚是他主动,不然新娘会记恨一辈子吧。”
MV结束,新人从宴会厅门口华丽登场,新郎背著一把吉他,新娘手拿麦克风,两人一边合唱著定情曲,一边往会场前方的舞台走去。上了舞台,新郎再度向新娘告白:“采彤,谢谢你愿意嫁给我,我爱你。”
“这家伙,终于有勇气说了,总算没白活这十几年。”坐在晴雪左手边的前省中副社长突然有感而发。
“终于?”晴雪不明白他的意思,方书扬不是早就跟采彤求过婚了吗?
“啊,那件事你不知道吧?”副社长看著她神秘一笑。“现在说出来应该没关系了,我们伟大的省中吉他社社长方书扬,当年在舞会上其实本来准备要告白的。”
版白?这个关键字突然挑动了晴雪某根记忆神经。
“对对!我还记得!”省中公关也来凑热闹。“结果表演完观众反应太热烈他没机会说,想说等卡拉OK大赛颁奖时再告白,就这么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拜托,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女中社长也加入评论:“就算他真的说了,他也不是小雪那个帅学长的对手吧!还是早点放弃得好。”
咦!
大家的意思是,方书扬当年并没有跟她告白吗?
“不是这样说,那是高中男生的浪漫嘛。”省中教学组长也忍不住发言。“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现在想起小雪那个学长不让其他男生靠近一步的凶残目光,都还会不寒而栗呢,哈哈!”众男纷纷点头附和。
当年青涩的往事,在酒席间尽岸笑谈中。
“小雪,你跟那个家教学长还在一起吗?”不知谁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正在疑惑自己的回忆显然与事实不符的晴雪没接收到这问题。
“我上次去探病有看到那个学长,对小雪照顾得超无微不至的!”女中社长代她发言。“小雪,你真的可以考虑嫁了,这种不离不弃的男人太难得了。”
说到嫁人……学长几个月前才在一时冲动下跟她求婚呢,惹得学长大爆炸的罪魁祸首正是今天的新郎方书扬,学长说她对跟她告白过的男人太没防心——
等等!罢刚吉他社的大家不是说当年方书扬并没有对她告白吗?
学长又不认识任何吉他社的学弟,不可能连方书扬的企图都知道吧?
……为什么学长对这件事的记忆跟她一样?
晴雪陷入困惑,试图从脑中搜索关于舞会的记忆,却惊讶地发现两个版本的记忆在脑海中印象同样鲜明,她反覆思索,不明白为何两边都如此真实。
“小雪?”女中社长唤醒神游已久的晴雪,替她夹了一筷清蒸石斑到盘里。“怎么了?你都没动筷子,多少吃一点吧,等一下新娘要第二次进场了呢。”
“喔,谢谢。”晴雪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盘内已排满各种菜肴,显然大家发现她在发呆,自动自发地帮她都留好了一份,她感激又汗颜地拿起筷子开始享用。
灯光很快又暗下来,穿著火红雪纺深V长礼服的新娘在聚光灯下性感登场,和新郎一边发送著婚礼小物一边往舞台前进,冲上红毯索取的宾客过于踊跃,新人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仅仅推进了几公尺,等到手上的小物发完,终于突破人群走上舞台。
“接下来要抽捧花了吧。”坐在晴雪右手边的女中社长一副识途老马的样子。
“啊,对了,抽捧花!”晴雪连忙吞下最后一口食物,喝口茶,再拿纸巾拭净嘴角。
她差点忘了,采彤指定要她当抽捧花的班底。
她本来对这种活动并没什么执念,想要婉拒,但采彤说上次方书扬害得她和学长闹得不愉快,坚持要她参加,说一定要让她沾沾喜气去掉车祸的霉运;盛情难却,她只好答应。
很快地,司仪宣布抽捧花的活动即将开始,一一唱名新娘的口袋名单,晴雪如预料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认命地离座走上台。
“小雪,来,拿一条吧。”柯采彤见晴雪没有和其他参加者一样伸手挑取一条绑在花束上的金色蕾丝缎带,便主动塞给她一条。
“好了,那现在我们一起数到三,拉动手上的缎带,看看下一位幸福的新娘会是谁。一、二、三——”司仪下达指令,众姝一齐握紧缎带向后拉。
咦!拉不动?晴雪慢半拍地看著手上的缎带连到捧花束起的茎部。
“我们恭喜这位幸运的小姐抽中捧花!大家红包要准备好了,下一位结婚的就是她喽!”司仪非常专业地起哄。
晴雪接过捧花,看向正朝她灿笑的美艳新娘,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算作弊吧?”趁著柯采彤靠过来跟她合照的时候,她悄声道。
“那有什么?我就希望把我们全部的幸福都传给你跟T先生,就当作是我们前阵子常去打扰你们的回礼吧。”柯采彤朝她眨眨眼。“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幸福,不要再轻易放手了。”
看著和新娘敬酒服一样火红的红玫瑰捧花,晴雪眼眶泛出雾气。主持人要她说些祝福新人的吉祥话,她好像不知所云地说了“百年好合”还是“早生贵子”之类的陈腔滥调,便匆匆逃下台,怕被人发现她的失态。
她没直接回座位,先去洗手间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是怎么了?居然听到一句祝福的话情绪就这么激烈起伏。
趁著洗手间正巧无人,晴雪对著镜子拿下头上的软呢帽,轻轻摩挲著短发下依稀仍能看出的手术刀疤的凹凸。
也许,她是如此地渴求幸福,却又没信心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得到吧。
车祸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当然不如从前——以前就不傲人的体力变得更差,更容易觉得疲倦;本来就不管用的方向感更像被清空,走远一点就迷路;至于记忆就更不必提了,厘不清的地方太多——她常感到既挫折又迷惑,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这样的她,连过去的八成完美都不到,还很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唯一的求婚,因为她不想让彼此因为一时冲动而后悔。
自从那次求婚被她拒绝后,学长便没再提过结婚的话题,他们又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模式,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学长依旧每天来看她,有空的话,就陪她到家附近的小鲍园走走说说话,再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