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夏宛倩忽然警觉,她好像踏进他的陷阱里了……
夏宛倩偷偷地把皮包换到左肩上,避免走在她左边的黄棣一时冲动。
以前黄浩然和她走在一起时,总是习惯牵着她的手……
她绝对不能让他再碰她,再核爆一次,她肯定尸骨无存。
“你回台湾之后,就住在这里吗?”黄棣的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嗯。”夏宛倩悄悄地吞了一口口水,尽量回以平淡语气:“是HBC我租的房子。”
“总觉得这里离电视台有点远。”黄棣又道。
“我觉得还好,走到公园就有捷运站,坐到电视台附近下车,步行不到十分钟。”夏宛倩淡定回话,又觉得老谈她自己不好,于是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你不是住得更远?”
“哦。”黄棣顿了一下,“我有车。”
“哦,也对,你不是HBC的员工,也不需要住在HBC附近。”
黄棣笑了笑,又道:“你一个人住吗?兰陵苑的坪数不大。”
“扣除公设,室内坪将近四十坪,比我在美国住的房子还大点。”
夏宛倩一边回答,一边猜想他是不是想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话题又转回她身上,她再把它丢出去……
“你呢?你住在哪里?”
“嗯,我住的地方比较大,因为我租房子的时间太仓促,能租到的只有大坪数的房子,没办法,所以只好租了。”
“那租金一定很高。”他是不是有点答非所问?夏宛倩记得她似乎是问他住在哪里,不过他答什么并不重要,反正只要别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好。
“还好。”黄棣笑了笑,话锋一转:“伯父伯母都不在台湾了?”
“家人”应该是个安全的话题……夏宛倩点点头,“我去美国的时候,我妈跟着我一起过去:后来我爸结束台湾的生意,也一起到了美国,我们都有绿卡。”
“这样也好,有家人陪着,就不会太寂寞。”
听黄棣的声音带了些感情,夏宛倩立刻升高警戒,处变不惊,继续用这话题拖住他,“虽然一家人都在美国,但我们没有住在一起,我爸妈住在西岸,我在东岸,读书、工作都是一个人,偶尔才飞去西岸找他们。”
“你很独立。”黄棣又道,声音有些感慨。
千万别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夏宛倩全神戒备,防他瓦解她意慧志,“很多人都这样吧!每个人的独立都是训练出来的,当你发现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就会学着独立。”
黄棣不说话了,默默地走在她身边,夏宛倩发现危险升高到最高等级,只因这一刻,她觉得她又见到了黄浩然……
黄浩然总是很用心地听她说话,在她难过的时候也很少说些空话来安慰她:但只要看到他脸上动容的神情,就弥补了她所有的委屈,让她的心软得像棉花。
要命!现在黄棣的脸上就出现这样的神情。
拜托说些什么吧!别让她想起黄浩然啊……
夏宛倩忽然发现这段路变得好漫长,她小心地踏着每一步,尽可能保持步伐平稳,否则一不小心扭到一下,那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终于,她看见了兰陵苑遥遥矗立在前方。
她好感动……
家,真的是每个人的避风港。
夏宛倩迫不及待想奔向温暖的家,黄棣却在此时开了口……
“其实,我的方向感并没有那么差。”他忽然道。
她怔住。
“女生宿舍附近的每条巷子,其实我都很熟悉。”黄棣停下脚步。
她也停下脚步。
“我之所以一直在巷子里乱走,只是不想和你说再见。”黄棣转身面向她,“我是不是很过分?”
她傻傻地看着他,心狂跳了起来,预感刚刚的努力可能即将毁于一旦……
“我现在,又想故伎重施。”黄棣又道:“我是不是很过分?”
她清楚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如洪水溃堤全都涌进了她眼里,她看着他,呼吸困难,意识到蚕食她意志的事情正在发生……不,不是蚕食,是瓦解,是崩塌,是尸骨无存,是灰飞烟灭……在她还在傻傻地斟酌用词的时候,黄棣已经伸出手,握住她的两只手,把她拉进怀里,吻她的唇……
夏宛倩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了。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柔软的唇,都是那么陌生而熟悉,她任他吮吻着她的唇舌,曾经有过的美好回忆这一刻全都如潮水涌上心头,她不知不觉抱紧了他,以同样的热情回应他的吻……
前男友,真的是毒品,即使戒了,还是要防他自己扑上来……
她觉悟得太晚了。
“你恨我吗?”黄浩然把脸贴着她的额,轻抚她的头发,“我是不是很过分?”
他毁了她之后才来问她这种问题,绝对是过分极了……她心里这么想,头却不配合地摇了起来。
“我知道我欠你一个交代。”黄浩然道:“你走的那天,我有去机场送机……”
她一惊,月兑离了他的怀抱。
“我看到你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你妈妈,还有你爸爸。”黄浩然又道。
“你为什么不出来?”她好不甘心,他竟然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
“我不能阻碍你的前途,你们家有这个能力,我不希望你被我拖累。”
这个烂理由,她无法接受,只要他告诉她他不想走,她就会跟他一起留下来。
出国,不过是为了逼他作出抉择的手段。
“我妈妈,得了直肠癌。”黄浩然又道。
夏宛倩怔住,“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八年前一次健康检查时发现,我怕你为了我留下,所以没有告诉你。”黄浩然轻轻地道:“因为这样,我必须留在国内工作。”
这就是他不跟她去美国的原因?他的家境普通,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妹妹,只凭他父亲当公务员的薪水不足以负担家计,而他的困难,他从来都不跟她说的。
“伯母现在……”
“我妈妈六年前已经走了,从发现到过世,不到两年时间。”
“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她傻傻问他,他们分手分得真冤枉。
黄浩然点点头,抱住她,“我从来没有爱上别人。”
夏宛倩在他怀里点头,她一直不相信他会变心。
七年多前他服完兵役到电视台当记者,几个月后她接到匿名传来的照片。
每张照片上都有他和杨怡静,杨怡静是他以前同班的女同学,与他到了同一家电视台工作,在传来的照片上,他们一起吃着便当,一起对着镜头笑得灿烂,一起在庆生会上被抹了满脸女乃油,还有……睡在一起。
他睡着了,穿着衣服,看得出是一张被偷拍的照片。
她完全信任他,帮他解释,她说他一定是累摊了,随便看到一张床就倒了下去,或是喝醉了,他跑社会新闻常必须和三教九流的人应酬……她还告诉他她知道这是有心人刻意的安排,想破坏他们的感情。
相较于她的积极,他却是消极以对,他不申辩,不解释,不说明。
他狠下心伤害她,只为了让她不再牵挂他。
一连多日他避不见面,然后某一天,他收到她传来的简讯,她说她要出国读书了,如果他还在乎她,就来机场送送她。
他去了机场,看到她像一个走失的小孩满怀期望地搜寻每一张经过的脸孔,期盼被人领走,她的爸爸妈妈都在她身边,她却看着别的地方。
他哭了,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对不起,他对她说。
虽然,她永远听不见……
“对不起。”黄棣说道。
这一次,他希望她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