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他们恩爱,恨媒仙馆富丽堂皇,甚至恨老天爷不公平……为什么罪人活得那么快乐?为什么受害者活得那么痛苦?
同一时间,有两个人跟她一样心不在焉,方果和吹笛美男子。
方果坐在她旁边,活月兑像刚投胎来人世的饿死鬼,忙着啃鸡腿。整整四个月,为了寻找司马义,能典当的首饰、宝剑和衣服全进了当铺,平均一星期只有一天吃到肉,如今有免费的大鱼大肉,吃破肚皮也值得。
至于吹笛美男子司马乘风,则是一直注视着她俏丽的脸蛋。虽然戚彤不算是绝色美女,但她没看他一眼,这对他来说,反而产生男人征服女人的炽欲。
司马乘风人如其名,他娘说,怀他时像一阵风,生他时更像,扑通一声,他自个儿掉出娘胎。
他从未想过继承媒仙馆,也未曾想过结婚生子,他要做自由的风,无拘无束的风,翱翔天地的风,没人捉得住的风……
他喜欢装扮得衣冠楚楚,和三五好友结伴出游,每当他举止高雅地漫步在市集时,女人总是美目倩兮地勾引着他。老实说,他很享受被爱慕的感觉,不容许有例外。
啊!糟糕!那个姑娘嘴上有血,该不会是打算咬舌自尽吧?!
“嘿!泵娘。”司马乘风把翠笛塞在腰带里,含笑呼唤。
戚彤白他一眼。“我皮肤哪里黑了?”黑白不分,八成眼睛有问题。
“妳的手指……”司马乘风轻柔地将她手指从齿间拉出。“流血了!”
“你好大胆!大庭广众,居然敢轻薄我”戚彤脚一伸,踹中他命根子。
司马乘风跌坐地上,表情痛苦到不行。“姑娘,我并无恶意……”
“你那么爱吃豆腐,我就请你吃。”戚彤拿起一盘豆腐,往他脸上砸去。
“我是好心想帮妳裹伤止血。”司马乘风的俊脸开满豆腐花,狼狈不堪。
“不用你鸡公!”戚彤将另一手指按在眼窝下,扮凸眼鬼脸。
“儿子,你还好吧?”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贵妇赶至。
“你……你是司马公子!”戚彤有如被晴天霹雳打中。
司马乘风拨开遮眼的豆腐,微笑道:“如假包换。”
戚彤实在说不出话,她并不是被他孩子气的微笑迷住,而是懊恼不已。
一脚踹他是出自反射动作,但拿豆腐砸他,确实是爱恶作剧的毛病发作。
斌妇从怀中拿出绣花白丝绢,正要帮儿子擦去脸上的豆腐,但司马乘风却温柔中带着一点蛮横地抢走丝绢,语带撒娇地说:“娘,借我用。”接着细心地帮戚彤裹住流血的手指头,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妳打哪来的?”席间开始出现挞伐的指责声。
“妳有邀请函吗?”指责他们白吃白喝。
“妳怎么这么粗鲁!一点教养都没有!”人身攻击。
说她没教养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她可是大将军之女……戚彤猛地吞咽一口口水,把涌向嘴边的话堵住,求救地看着脸色铁青的方果。
小姐受辱,这比要他的命更让他难受。方果双手握拳,青筋暴现,但他的优点就在于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深吸一口气,拳头虽然放松,不过腰杆却直挺挺,眉宇之间流露出不卑不亢的沈稳。
“是对街牛肉面店的伙计,建议我们兄妹来媒仙馆吃流水席。”
“既来之,则安之,两位大可安心地留下来。”司马乘风抢着解围。
店老板站了出来。“一定是我的伙计看穿你们想吃霸王餐,才会骗你们。”
“我们有付帐,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的伙计。”方果力求冷静以对。
“刚才我得到消息,说有对兄妹摔坏我的椅子又死不认帐。”
“一张椅子要价一两银子,我们的确赔不起。”
“简单,只要你们兄妹到我店里洗一个月的碗,我就不告官。”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洗两个月的碗。”方果打算一肩扛起赔偿责任。
“不对,是你妹妹摔坏椅子的……”店老板这老色鬼显然别有用心。
“这儿有十两银子,张老板,这件事就此打住吧!”司马乘风立刻慷慨解囊。
眼看店老板一脸大便,不甘心半路杀出程咬金,让到嘴的女敕鸭飞走,正要开口拒收,这时媒仙以和事佬之姿来打圆场。
他手捧金漆托盘,上面放了两只盛满紫红色酒液的夜光杯,讨好地说:“来,握个手,喝杯酒,一笑泯恩仇。”不愧是媒仙,八面玲珑。
方果别过脸。“我的手油腻,万一脏了张老板的手,恐怕要吃牢饭!”
碰了钉子,媒仙依旧面不改色,转向店老板说:“张老板,我代小兄弟跟你喝和解酒。”
“能用媒仙的夜光杯喝酒,是我的荣幸。”张老板识趣地先干为敬。
终于圆满收场,贵妇松了一口气,对着儿子说:“我扶你去换件干净衣服。”
“对、对不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戚彤委曲求全地向司马乘风道歉。
“没关系。”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道歉,司马乘风却乐得浑身轻飘飘。
没有一个女人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他彷佛看见平日拿来向朋友炫耀的花名册里,又多了一个……唉呀,忘了问她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就算她想走,她那个好吃嘴馋的哥哥也会帮他留住她!
第2章(1)
“那个家伙一脸轻浮!”方果忿忿不平地说。
“这样才好,瓮中捉鳖。”戚彤自以为胜券在握,一派轻松自在。
从表面上看来,戚彤伶俐,方果老实,两人一起闯荡江湖,遇过不少小风小浪,每次都是她闯祸,他摆平,最后再由将军府善后,但她到现在都还以为是她自己的功劳,福大命大,吉星高照,化险为夷。
不过从来没有一次像此刻离家超过五百里,再加上她不准他通知将军府,方果不免感到烦恼。
万一有什么闪失,就算将军府得到消息,派出千军万马,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一想到这儿,他的肩头就沉重得垂下来,心乱如麻。
那个司马乘风,分明不是个好东西,光看他体贴入微地替她包裹手指头,就不难知道他采花的手段有多高明,更何况他确实长相英挺、风度翩翩,一次的温柔或许打动不了小姐的芳心,两次、三次、更多次……小姐抵挡得了吗?
“他是玩弄女人的高手。”方果恨恨地咬牙切齿。
“色字头上一把刀。”戚彤比出手刀暗示,为天下女人除害,理所当然。
“太好了!我正希望妳讲这句话。”方果手一握,指关节喀喀作响。
“要弄得像意外。”戚彤提醒,反倒担心起他会背负杀人偿命之罪。
“我真高兴妳没被他迷住。”方果以眼角余光观察她。
戚彤毫不迟疑地说:“当然,他连帮我洗脚的资格都没有。”
“手指痛不痛?”方果对此自责甚深,认为小姐受伤,都怪他只顾着吃。
戚彤摇摇头。“不痛。”虽然这蝴蝶结害她筷子拿不稳,但有利用价值。
“接下来要干什么?”方果放下筷子,小姐安全为要,美食容后打包带走。
“吃饱,然后静观其变。”反正闲闲没事干,不吃白不吃。
一桌子名满天下的山珍海味,在将军府算是家常菜,一点也引不起她的食欲,反倒是有一盘没见过的新玩意,圆如蛋,不过晶莹剔透的表面里有一朵鲜艳的樱花花瓣,勾起她极大的兴趣。
举筷一挟,那玩意居然跳了出去,正中某个倒霉客人的眼睛,迸裂开来,金黄的液体流满他脸颊,原来是鸡蛋,作法奇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