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她领着他上山参拜,她愈来愈喜欢和严观羽相处,因此愿意和他分享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两人来到庙后的崖边,远处是层垒的山峦,山岚围绕,教人看得目不转睛,迎面吹来的是阵阵凉风,教人甘愿忘记一切,在此呆坐一整日。
“这儿视野辽阔,很好。”
“我很喜欢这里,每次心里有不舒坦就会跑来远眺最远处的山。”
“你这年纪能有什么不舒坦?”严观羽倒好奇她的内心事。
“人的渺小总在这里能轻易发现,自然万物有一定规则得遵循,其实人也同样,事来事去又能事到什么?结果不也是孤冢一座,最多是后人为你立碑怀念罢了,可真正怀念你的有几人?反而看破、看透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条路,不受影响,只走自己认为对的路,我认为那样才是真正的人生,无悔亦无恨。”
不是长篇大道理,只是短短一席话,竟深深撞入严观羽的心底,他十分诧异,她这年纪竟能看透这么多事,让人难以反驳。
“你想太多了。”他震憾于她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看待这名少女。
“不,是我想得太少,若我想得多,应该就能做更多事而不只是独善其身罢了。等将来我有能力,必要学习爹的乐善好施,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不让昨天的事再度重演,只可惜我不是男人,不能进京谋求官职,要不我必定能做更多!”尽避雄心万丈,无奈她是女儿身,能做的非常有限。
严观羽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颊有些惋惜道:“为何你年纪这么小……”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他便受到她的吸引,言词间带有看透一切的淡泊,令他意外连连,没想到寻觅多年,从未能遇上能够令他心动的女子,怎知头一次萌生喜欢的感觉,却是对一名尚未及算的少女,这是老天开的玩笑吗?
她的容貌娇美,他却更喜爱她足以包容一切的宽阔胸怀,不过半个月光景,她已让他动了心。
冯怀真红了脸,不着痕迹避开他微烫的掌心。她只有感受过爹的厚掌,这个陌生男人的掌心竟令她心儿卜通卜通猛跳,幸好她有捂住胸口,要不然被听见了可就丢人。
“你说我年纪小,我看你也不大吧?”她猜他顶多二十出头。
“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整整大上她一轮一好老。
冯怀真呆住,不过还是很有良心地说:“呃……虽然你看起来年长许多,外表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末了还是忍不住偷笑。
“男人是愈沉愈香。”
冯怀真立刻板起脸一脸不赞同地说:“那为何女人却是愈老愈不值钱?这究竟是什么论调?凭什么女人似花,雕了便不再受人怜爱;男人如酒,却能喜新厌旧?”
“因为如今一切是以男人为主想要改变这现况并不容易。”
冯怀真遗憾地叹了口气。“说得也是,我若妄想改变这件事,就真的是痴人说梦了,但我希望我将来的夫婿不是这样的男人。”
“不是每个男人都是如此至少我不是。”严观羽不疾不徐的表明心意。
“你?”冯怀真扬起质疑的眸光。
“我这样说,你当然不信,假如有天你嫁给我,到时你就会相信了。”
她楞了一会儿,方明白他竟然在言语上轻薄她,霎时连耳根子也红透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才没想嫁给你!”
严观羽凝视那张害羞的脸,笑在心头,即使思想多么成熟,她终究是名少女,禁不起刻意挑逗,如此值得珍藏的一朵花,他一点也不想与人共赏。
“可惜了,我倒是很想娶怀真。”他看得出来这小丫头对自己有好感。
他的话又令她一呆。“你怎么能直接喊我的名字?”
“你不喜欢?我以为我们既是朋友,互相称呼对方的名字其实很普通,若你介意我不喊就是了。”他以退为进非常清楚该怎么抓住她的心思。
“我、我没说介意啊,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那我也要喊你名字才公平!”
她慌得不知该说什么,胡言乱语起来。
“你想怎么喊都可以,我不介意。”严观羽笑盼着她一张粉色的脸蛋,猜想他究竟能让她脸红到什么程度。
他这话颇有挑衅的意思是认为她不敢如此大胆吗?
“观、观羽。”
“怀真叫我吗?”他答得好不温柔。
这男人说话明明很正常怎么一喊她的名字就特别甜腻让她几乎要软了,“你……”明明应该生气,可她连生气的理由也找不到,真糟。
“什么?”他依然一贯诱惑人的神情。
“很讨人厌!”她气恼得直跺脚,没想到向来辩才无碍的她也会投降的一日,若让沁姊知道,必定会恭喜她终于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唉,原来怀真那么讨厌我,不过很多姑娘可是十分欣赏在下呢!”
“你尽避去找那些姑娘当朋友,我才不在乎!”她鼓着腺帮子,转头欲走。
不好,玩笑开得太大了。严观羽一伸手就把人揽固怀里,并在她耳畔低语:“别气了。”
“不正经!”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冯怀真本欲挣开,因这句话而一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他身上散发的清香也吸引着他,让她有种依偎在他怀里是理所当然的错觉。
“你对我这般唐突不觉得太无礼?”他的怀抱其实一点也不让她反感,到此时她才稍微能够明白旁人所说的“喜欢”是怎么回事。
那应该是一种“看对了眼”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唯一清楚明白的就是自己不讨厌严观羽,也没有半点进展太快了的担忧,她和他在一起似乎就像早晨醒来那样自然而然。
她真的喜欢他。
“若是对我喜欢的女子请恕我霸道地说,一点也不。”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她忍不住就是想挑战他的自信。
严观羽舍不得地放开她勾起她的下颚,目光似水地瞅着她。
“可我已等你十四年了,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怀真。”
他的嗓音低沉如醇酒,叫人未饮先醉,吐出的每个字绵柔深情,如丝如绢,一圈一圈缠着她。
这男人怎能让她这般舍不得放开呢?
“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认为自己会在短时间内喜欢上一个人,可认识后才懊悔为何不能早些识得你。怀真,你真的打动了我的心。”
她的出现令他好似能看见一丝光明。
谁会相信他严观羽竟爱上一个才十四岁的小泵娘,偏生他确实爱上了,爱上这个思想有些古灵精怪的少女。
她的笑颜令他着迷、她的眼神使他心动,她的柔声轻语让他为之疯狂,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年偏执地想要得到她的一切。
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几乎——
严观羽送冯怀真回冯府后便返回云霞客栈,他的护卫程奉刀已在他房内等候。
“主子,冯府已经和司徒王爷搭上了。”
“一个想靠联姻攀上更高的地位,一个却算计不明,真有趣,继续注意司徒竞的动向,我让你准备好的东西找来了吗?”
“东西在这里。”程奉刀奉上一只木匣。
严观羽打开匣盖,里头是一颗墨色透亮的珠子,似玉似石。
“很好,你让琥珀过来吧。”
“是,主子。”程奉刀说完便离开客栈。
严观羽拿起这颗珠子在手上把玩,眸底映着珠子的光芒,同时也映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没想到狡诈吝惜的冯义居然有此出色的女儿,真是糟蹋上苍的一番美意,也因为她,险些让他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墨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