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同也算争气,十三岁那年就让他考上秀才,从此见官不必跪、走到哪里都端着身分,只不过十三岁之后,接连考了好几次,再也没有更进一步表现,倒是家里妻妾不少、孩子也很多,他的生产力相当旺盛。
那回见过蕥儿一面,他便心心念念上了,好不容易打听到她住在哪里,这不就急巴巴赶上门来。
“这位公子,请把东西还给我,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拦住我的路?”蕥儿不愿意和他相认,更不愿意同他交集,想要从旁边绕过去,但她的荷包在他手里。
“蕥儿妹妹这话可伤感情了,咱们这等交情,怎用上素不相识四个字?”说着,他轻佻地把蕥儿的荷包凑在鼻间轻嗅。“真是香呐。”
蕥儿抱着布,没办法腾出手去抢回荷包,心里头又急又气,却不知道该拿这个无赖怎么办?
“让开!”她咬牙道。
“不如我帮蕥儿妹妹带上布,妹妹请我上家里喝杯茶水,如何?”
他摇着扇子假装斯文,看得蕥儿满肚子气,平日里损关关几句她在行得很,但她很少见外男,便是与布庄或王老板交涉,也多是郑大婶、张大婶出的头,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急得一张脸又红又羞,一双脚快把地上跺出一个洞,一对眼珠子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头发痒。
汪文同看一眼巷弄里一整排的破旧屋子,心想,住在这巷子里的人家肯定不会是什么高门大户,何况,还要女儿抛头露面做买卖营生呢,这样的家庭只要塞点银子,定然乐意把女儿送到他家里当小妾。
哼,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种幸运,能够当秀才的妾,他看上她,是抬举了她,他越想心情越是得意激昂,有股热血迅速往身下某个点集合。
“你再不让开,我就要喊了。”随着他越凑越近,蕥儿一颗心狂跳不已。
“喊啊,最好把所有人都喊出来,见证咱们的好事。”
“谁跟你有什么好事?”她忍不住了,张开嘴就喊人。
这穷巷子就是这等好处,一家挨着一家,蕥儿提起嗓子喊,附近邻居全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上回让云青和关关帮了一把的李二叔儿子,发现尖叫的是蕥儿,来不及看热闹,便先抢着跑到方家通知。
见有人走出来,汪文同倒也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的荷包笑说:“各位乡亲来得正好,刚遂送了我这只荷包做定情,在下本有心迎娶,却没想好替我做见证,我与蕥儿妹妹,郎有情、妹有意、相处甚欢,妹妹到蕥儿妹妹临时改变主意,这教在下情何以堪?”
他居然如此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这等关乎女子名誉之事,他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脑子一轰,蕥儿气得两行泪水翻滚而下。
倏地,他手中荷包被人夺走,汪文同一个急转身,对上关关的冷脸。
必关走到蕥儿跟前问:“还好吗?”
蕥儿委委屈屈地点了下头。
这个女子……更美!她是谁?会替蕥儿出头,是她的姊妹吗?真美,美到让人开口说不出话,只能口水直流,看,那皮肤细白得像上好的瓷器,那双眼睛勾人似地望住自己,南开城里几时搬来这么美丽的女人?
如果能将这对姊妹一箭双雕,他愿意把满屋子的妾室通房都送出去。
“敢问姑娘高姓大名?”他疾步上前,猴急的模样令他斯文扫地。
必关不动声色地握了握蕥儿的手臂,轻轻丢下一句,“别害怕。”
说也奇怪,她并没有多看蕥儿一眼,不过是把身子挡在前面,昂头挺胸对着众人,蕥儿却不再感到害怕,她缓缓吐口气,定定地看着关关的背影。说不出口的感觉在心头交织,织出一张不知道名字的网子,在这个网里,第一次,她对关关充满信任。
第十五章蕥儿险遭辱(2)
“请教这位公子,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妹妹于你,果真是郎有情、妹有意?果真将此荷包送予公子,作为定情信物?”关关神色自若,连脾气都没有发,只是复述他的话,便将场面给镇下,吵嚷的围观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我妹妹?她果然是方蕥儿的姊姊?好得很,这对姊妹花若真能常侍自己左右,此生足矣。
“姑娘,在下姓汪名文同,是上元十年的秀才,我与蕥儿妹妹相识近月,言语投契、心灵相合,若能得姑娘的同意,让蕥儿妹妹委身于我,必会专心一意、疼爱妹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他刻意扬声说出自己的秀才身分,再轻蔑地扫一眼周遭的人们,自觉高人一等。
必关本想速战速决的,但见此人如此无耻,忍不住想挖苦他几声,轻轻一笑,说道:“上元十年的秀才,至今还没考上举子吗?这秀才可真是当得历史悠久啊!”
她没把话挑明说,可所有人都听明白了,上元十年的秀才考到现在上元二十六年,足足过了十六年,连个举子都没考上,这辈子的功名大约也就这样了。
有人捂着嘴偷偷乐着。
汪文同却不觉得关关在讽刺自己,便咧了嘴道:“妹妹不知这科考有多难,许多人花一辈子时间,连秀才也考不上。”
“是吗?蕥儿,咱们家大哥从秀才考到进士,考了多少年?我记得是三年吧。”
蕥儿明白她的意思,接话道:“是三年,二哥花得时间比较久,不过这次要顺利考上进士的话,算算,也只比三年多个一星半点儿。”她现在能正常说话了,望着汪文同的眼里带上鄙夷。
汪文同闻言,瞬地脸色一变,这对姊妹花的哥哥居然一个是进士、一个是举子,没听说过南开城搬来这一号人物啊!不会是诓人的吧?如果有这么厉害,怎会住在这下九流的地方?又怎地让妹妹抛头露面做营生?
他尚未想明白,关关又开口:“这位公子,照你所言,前后算算你大概也近三十岁高龄了,至今仍未成亲吗?”
“回姑娘,在下家中已有一正室,不过在下与蕥儿妹妹情投意合,欲迎娶蕥儿妹妹……”为妾二字,在想起她两个哥哥的功名后,迅速改了。“娶蕥儿妹妹为平妻。”
“蕥儿啊,这可不是姊姊爱说你了,咱们是什么家庭,多少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怎会看上一个秀才?又是一个老得可以当咱爹的秀才,若是哥哥们知道此事,能不生气?姊姊明白,女人喜欢坏坏的男人,可并不是喜欢长坏的男人啊,就算我们老把你拘在家里、少了点阅历,你也别挑这等长相缺德、丑得令人拍案叫绝的男人呐。”
必关的刻薄引来众人一阵哗笑,这会儿蕥儿已经平心静气,也能顺着关关的话演下去了。
“姊姊,莫听此人胡扯,他是汪老板的儿子,我去汪家杂货铺时,与他不过一面之缘,连话都不曾说过半句,怎么就扯到情投意合四个字?也不知道是秀才公子老得脑子不好使,还是被鬼迷了心窍,竟能胡言乱语、攀扯至此。”
“这样啊……”关关上上下下打量了汪文同一番。“也是,我看这位秀才大叔双眼混浊、脚步虚浮、神智不大清楚,要不,各位乡亲介绍个好大夫给这位老秀才医医,免得他在外头见到头脚稍微整齐的女子,便说人家与他情深意重、非君不嫁。”关关句句讽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以为糊弄几句,事情就可以过了吗?方才大家全都看见蕥儿妹妹的荷包在我手上,如果不是定情信物,谁会把如此私密的东西送给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