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静不在意,因他确定回京城后,明月再也见不到云青,就算心里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也会慢慢断了,因此扶过妹妹,送她进车厢。
燕静没看到妹妹做了什么,但站在云青身边的蕥儿、关关一目了然,他们全被这个举动给吓到,云青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急急冲上前,将玉镯塞回燕静手里,燕静低头一看,顿时脸色铁青。
但他忍下怒气,拱手与云青相辞后上马车,驾一声!马车离开方家巷弄。
蕥儿这会儿也回过神了,她抢过几步朝马车追去,张口便骂:“你这个不要脸……”
句子未成形,关关和云青急急忙忙阻下,关关强行捣住她的嘴巴,云青硬将她拉进屋里,直到门关上走到大厅里,两人才敢松手,蕥儿不甘心,又要冲出门。
必关抢快一步,用身子挡在门前,急道:“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我不要命?是她不要脸吧,光天化日之下不避嫌,强把贴身物往男人手上塞,她这是做啥打算?”
“你说呢?”那个打算,谁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破,关关冷笑道:“她敢这样做,代表她有恃无恐,你动动脑子,她凭什么有恃无恐!”
愤怒破表,关关再也无法平和,方才硬憋下的火气也需要宣泄出口。
她的心情不会比蕥儿好,但能怎么办?人家是金枝玉叶,她们是廉花贱草,人家是公主,她们是贱民,贱民骂公主,是嫌脖子没事长太硬?
“了不起她是大官的女儿,可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呐,大哥不要,她还能强嫁不行?”蕥儿怒不可遏,一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彰显她不平的心情。
必关轻嗤一声。“如果她不只是大官的女儿呢?如果她的爹是至高无上的人呢?如果她的权力大过阎王爷,她是那种要你死、你就只能死的女人呢?”
一大串的问句,点出了燕明月的身分,蕥儿再傻也明白了,她惊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难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明明气都蔫了,她还是咬牙怒道:“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强抢、强抢……”
“良家男?”关关冷笑。
她也生气,生气这个不民主的时代,生气皇家人放个屁,大家也得把它当成圣旨看待,可她能怎么办?
她难道不想追上前去,尖酸刻薄几句:公主了不起吗?白雪公主还要吞毒苹果呢,你想嫁,还得看看我们家男人对皇家出品感不感兴趣,强把自己塞进男人怀里就赢了吗?天底下什么都可以勉强,就是勉强不了爱情,有本事,把他的心给刨去,一天灌五百CC纯天然、无污染的费洛蒙,再来看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问题是不行啊,如果这样做还能平安见到明天的太阳,她也许会试试,但摆明不可能的事,她还不至于拿命去拚。刺秦王是荆轲干的事儿,不是她这等小女子能想的,人家还有一柄鱼肠剑呢,她有什么?没那个金钢钻,谁敢揽那瓷器活?
“对不起,她就是可以。”她讽刺得蕥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蕥儿无法对燕明月发火,只能冲着关关大叫。“强扭的瓜不甜!”
“是啊、是啊,但强扭的那个人有瓜吃。”至于甜不甜,就是各人的口味了,说不定人家血糖高、禁不起高浓度果糖呢。
蕥儿被关关堵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但已经没有刚才的气势,“婚姻之事,不是女人可以作主的!”
“是啊、是啊,但只要女人肯出手,没有男人能逃走。”
碰到初出茅庐的,就宽衣解带让男人尝尝温暖,碰到个中好手,就揽紧衣带,演出清纯小白花,要拿下男人,不过是翻手覆手之间。何况人家是公主,解带紧带都不必,自会有人把云青给剥洗干净,送进她家洞房里。
“你、你给我走开,我就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我去同她把话说明白。”
必关背贴着门,朝她嘲笑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放心、我不会!我会闭上眼睛的。但如果你非送死不可,可不可以请你耐心等候个三、五天,等所有人搬离开这个屋子,等你的死活和我们无关,等你的冲动不会害死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到时,你想怎么做、没有人会拦阻。”
“一人做事一人当,了不起骂完她,我就在她面前自杀。”她不爽快、那个鬼公主也别想自在,她就是要把事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皇家公主啊,呸,不过是婬花秽草。
“好、行、你厉害,你敢死我就敢埋,我去外头绕绕,先找块风水宝地,等你做完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后,我立马去帮你收尸!”
说完,关关转过身,先蕥儿一步打开房门离开。
蕥儿怔楞,面对自己的挑衅,关关要不是大事化小、几句俏皮话推托过去,就是淡淡一笑、毫不上心,从没像今天这般疾言厉色过。
她被吓着了,看着关关远去的背影,再回头,望见云青满脸的抑郁,他和她们一样害怕吗?那个女人不能说、不能骂,只能依从吗?公主真能掌握生杀大权吗?律法真的只能保障贵人,却是穷人头上的一把刀吗?
心一阵阵发凉,她蹒跚举步,走到云青身边,轻扯他的衣袖,寻求安慰似地看向他。
云青脸上带着疲惫,他轻拍她的肩,叹气道:“蕥儿,别再闹了,这件事不是你可以说话的。”
她想找安慰,不是想得到责备,但是……默默低头,她无言。
蕥儿走出屋外,她想去找云丰,但是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她举起手预备敲叩时,顿时想到,二哥能帮自己什么?对付尊贵的公主吗?连大哥都办不到的事,他能怎么做?
泪水无声无息滑下,所以就这样了吗?谁都帮不了她?她和大哥之间,没有任何结果?可那是她盼望多年的心头事儿啊!
第十二章开凿人工湖(1)
这些天,所有人头上都笼罩着一片低气压,爱笑、爱说话的关关沉默了,会闹、会讽刺的蕥儿安静了,连一向温言暖语的云青也总是若有所思,所有人都在担心同一件事。
不过他们并未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云丰,他闭门苦读,三餐都是郑大婶给送进屋里的,他在做最后的冲刺。
沉淀数日,关关几度犹豫后,还是敲开云青的房门。
这个晚上,他没忙于公事,而是举着杯,自窗口望向屋外的月亮,快中秋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即将来临。
“进来。”云青道。
必关推开门,看他一眼,问道:“怎么喝酒了?”
放下酒杯,云青并不贪好杯中物,只是最近心情太闷,面对无法抗争的皇权,他和关关一样烦,那是种无能为力的哀愁。
他招手让她过来坐。“本以为酒可以消愁,却没想到酒入愁肠,愁更愁。”
必关拿起酒壶凑近鼻子一闻,她不喜欢酒的呛辣味儿,但人生总是有许多时候需要一点呛辣来刺激。
“人们往往想借着酒来把痛苦给溺死,却没想到该死的痛苦却学会游泳,学会在酒精里自在悠游。”
他噗哧一笑,她的话很直白,却也很生动。“这么晚了,怎么不睡,白天还不够累吗?”
他们都烦,却不愿暂缓手边工作,因为他们清楚,休息只会让人胡思乱想,让他们烦上加烦,对事情不会有任何助益,于是他们用忙碌塞满每个让人胡想的空间,不让烦心跳出来扰人。
“假话是:白天睡太饱,现在睡不着。真话是:即使再不乐意,也想把思绪给整理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