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难买早知道,待他想通时,他已经和弟弟们断了情。
王氏的话勾动宋怀恩的心思,想起会认字读书的方姨娘……庶弟们那样伶俐、会念书,肯定与方姨娘有关!
宋老爷才想应下,就看见帼容的女乃娘跌跌撞撞跑进屋子里,像是后面有野狗在追似地,一看见王氏、她立马扑跪在地,泪水刷刷直流、哭得不能自已。
宋怀恩皱眉,怒问:“这家里半点规矩都没了吗?”
王氏悄悄扬起嘴角,倏地隐没笑意,柔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哭哭啼啼做什么?没看见老爷在这里吗?”
女乃娘抬起头,把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朝老爷夫人眼前一撂,哽咽道:“平日里,李姨娘便经常挑剔奴才,说奴才照顾二少爷不上心。二少爷胖了,就说我要把二少爷给养得痴肥;瘦了,就说我把女乃给了别人。刚睡醒二少爷皮肉女敕,脸颊印上红印子,李姨娘硬要赖奴才偷掐二少爷,诸多挑剔便罢,顶多忍着忍着也就过去。
“却没想到今儿个张姨娘过来,她说要看看二少爷,我不过是个奴才,能不给看吗?结果张姨娘一走,李姨娘进门,竟发现二少爷腿上真有个掐痕,立刻扯了奴才的头发去撞墙,硬指着奴才说奴才要谋害二少爷,这诛心话……让奴才怎么活啊?”
说完,她又哭哭啼啼、频频磕起头来。
王氏着人去唤帼晟的女乃娘过来,她说得与帼容的女乃娘大同小异,两个人齐声叹道:“要不是家道困难,得靠咱们赚银钱回去养大孩子,这份工……哪里是人能接的?”
这一闹,宋老爷听出蛛丝马迹,将两个女乃娘打发出去后,神情凝重对王氏道:“我在外头找几个护院,日后,别让姨娘来看孩子们了。”
他心想,现在不过是掐腿捏胳臂,日后会不会下毒使恶计,谁知道?
王氏得偿所愿,但仍拧起眉叹道:“姨娘们没弄清自己的身分,不晓得自己进门,目的是为宋家开枝散叶,只要她们安安分分,服侍老爷、生下孩子,宋家自然会好吃好穿供养她们到老,岂能亏待了?她们怎还是一心想着母凭子贵,想把儿子拢在身边?
“当娘的,怎么样也得替孩子考虑啊,假使少爷们眼底只认姨娘是母亲,学着姨娘们互斗互掐,时深日久的,心不正、形歪,长大后、兄弟间不和睦,成天争吵阋墙,如何能够齐心合力将宋家门楣发扬光大?
“真真是没见识,眼皮子浅到如此程度,就没人想过,要是宋家不好了,她们哪来的好日子过?难不成,她们想利用孩子、把宋家分成好几份儿,跟着儿子出府当老夫人?”
庶弟的事,让宋怀恩频频被人戳脊梁骨,他怎么可能让儿子重蹈覆辙,王氏这样一说,他更坚定起想法,定下家法,从今而后、后院的姨娘们不准靠近行云楼,要见夫人老爷,只能命人来说话。
王氏成功地把那些女人当成下蛋母鸡,接下来,她要做的是好好孵蛋,就像母亲所言,孵出一窝凤凰,她日后才能有指望。
至于宋家生意,未来几年,她从开始的小帮小忙,到后来和宋老爷有商有量,到慢慢能出上主意,再到偶尔插手,她一步步慢慢前进,她再不傻得盼望丈夫的目光驻留,再不让嫉妒占据生活。
她知道丈夫的日子所剩无几,她一心一意替自己盘算。
两个月后,帼怀出世,秋姨娘难产而亡,王氏对母亲灵魂附身所做的预言,再无任何怀疑。
王氏虽舍不得翠芳这个帮手,却还是将她唤到跟前,将身契还给她,看着翠芳的脸,她真希望母亲再附身一次。
必关心里明白王氏在想什么,却是装出一副诚惶诚恐、奴颜婢色,王氏摇摇头,失望苦笑道:“翠芳,你跟在我身边两年了。”
“是,夫人。”关关垂眉敛目、小心翼翼,谨慎小心得像个百分百的奴婢,不教人怀疑她和过去有何相异。
“你对主子的忠心,我全看在眼底,你是个好的。”她一面说一面从袖中拿出一份文书。
听着王氏充满感情的开场白,瞄见那纸黄色的身契,关关低垂的脸庞勾起控制不住的笑意。
来了,王氏终于肯放自己出去了!是秋姨娘的难产消除她最后一分疑虑的吧?那么折损寿命二十年这句话,肯定能恐吓到她。
心跳得有些急,关关急着想纵情、想恣意、想再来一次,做回原来的自己。
王氏道:“老夫人把你送到我身旁,原是想让你帮我拉拢老爷的心,但你是个好丫头,该有自己的人生,后院那些姨娘哪里能同你相比?我相信你是有福气的,不该当一辈子奴婢,应该过上好日子,我想了想,决定把身契还给你,待会儿,你到帐房上支五十两银子做盘缠,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个叔叔,去投奔他们吧,让他们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这辈子就有依靠了。”
投奔那对卖侄女的叔婶?她又不是傻子!但关关没顶嘴,只是低下头,轻声道:“是,夫人。”
“把东西整理整理,明天就出府吧。”王氏有点疲惫,朝她挥挥手。
“是,夫人。”关关屈膝为礼,脸上写满感激。
两辈子加起来,她朝王氏行过无数次礼,却从没有如这次般真心诚意。
豹身从行云楼退出来,关关露出灿烂笑靥,那是谨慎了一辈子的她没有过的笑容,旁边的珊瑚看花了眼,忍不住说道:“翠芳,你真漂亮。”
必关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笑脸有多吸引人,常常勾得对方证人不小心吐出不该说的话,勾得对方律师莫名其妙输掉官司……
是的,邵翠芳的脸和邵关关长得一模一样,她深信,自己不过是陷在乱了次序的轮回里,前世、今生,邵翠芳和邵关关是相同的一缕灵魂。
她走到珊瑚面前,握住她的手诚恳道:“你要尽心尽力、好好照顾小少爷们,将来少爷功成名就时,定会记住你的恩惠。”
珊瑚失笑,回道:“奴婢伺候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哪能想着主子惦记自己的恩惠。”
必关没与她争辩,只是郑重地交代她真心对待小少爷,最后才说了,“保重。”
珊瑚用力点头,眼眶有点湿,她回握关关的手,也郑重交代起来,“你也要保重,可以的话,夫人赏赐的银钱,千万别交给你叔叔婶婶,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所有的长辈都能让人信任。”
珊瑚是真心相待自己,关关明白,她点下头,引来珊瑚不舍的泪水。
必关叹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前辈子,榆州发大水,珊瑚陪着夫人巡视铺子,主仆俩都被恶水冲走,离世时,珊瑚还不到三十岁。
当时她放声大哭,抱着珊瑚的衣服彻夜难眠,她是自己穿越后唯一的好姊妹。
回到屋里,她翻出箱笼,邵翠芳在这些年里,存下十几两银子和一些琐碎首饰,当中有十两银票,她打开一个中空的银镯子,加上方才在帐房上支的,共六十两银票卷成细条,塞进镯子里。本想挂在腕间,想了想觉得不妥,便用帕子细细包好,缝在衣服内层,再把卖身契和剩下的银子放进荷包里收妥,最后才将几身旧衣裳拾掇好。
将包袱放在身侧,关关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满脑子想着,明天一早,她就要离开困住自己几十年的地方,张开双臂,她仰头对着满天星辰深吸气,啊,真是好啊……
第二章预言应验(2)
棒天大清早,关关向府里几个交好的朋友告别后,准备离开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