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身材、美貌、机智、反应……我身上的每一点?”
怀青被她的话惹笑,方才的凝重气氛顿时消失,他轻轻在她额间摩蹭,蹭出两分悸动,口气中满满的全是溺爱感觉。“你还真是不吝啬自夸。”
她点点头,额头又与他的蹭上,再次悸动。“我一向慷慨。”
他拉回话题,轻声说道:“我喜欢你的自信,你认定我爱你是因为你够好,而不是你有办法把我身边的女人全杀光。”
她同意,所以笑得满脸甜蜜。因为他靠得近,所以分享了她的甜蜜。
“我喜欢你光明磊落的心,即使知道别人想对付你,你也不乐意脏了自己。”
她同意,所以点头再点头,把头点在他的额际、点上他的心,教他知道,被心爱的男人了解,她有多么快乐。
“我是个重情重义、有恩必报的男人,但不至于迂腐、看不透世情,我还分得清亲疏远近,我很清楚谁才是我最该守护的人。如果谷嘉华敢动你,我会让她自食苦果!”
猛地抬头,她望进他眼里,漆黑的眸子如有水雾氤氲,再不见清澈,心微微疼着,她很清楚,他做这个决定有多困难,但他为她……愿意困难。
心暖了,这样的男人教她怎么能够不爱?
她摇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坚定道:“恶人自有恶报,我只想和你平安到老。”
他笑得心满意足,因为她松了口,她说:“平安到老。”
他很高兴,她愿意陪在身边一起到老的人是自己,于是便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让她更高兴的话。
他说:“京里传来消息,燕明月就要嫁给襄阳公世子侯汶。”
她高兴得不得了,于是很善良地贺上两句:“三生石上注良缘,千里爱情一线牵。”
永和宫里一阵碎瓷声响起,中间夹着女子的愤怒哭泣,宫女太监们左右分站两排,皆是垂手而立,没有人敢上去劝,也没有人敢举步离开。
“我不嫁!我不嫁、不嫁、不嫁!”随着燕明月的哭叫声,一个茶杯往宫女头顶疾飞而去。
眼见杯子就要撞到头上,宫女却不敢挪动身子,只能咬牙闭眼,任由剧痛袭来。
撞击声传出,宫女太监转头望上那名宫女,杯子摔在地上破成碎瓷,宫女额头也裂了个大口子,鲜血不断往外冒,在脸上蜿蜒出一条血河,她依然不动、不喊,连泪水也不敢让它泛滥。
自从赐婚的圣旨下来,明月公主就是这模样,她成天哭哭闹闹、摔东摔西,时不时拿太监宫女出气,把奴才们一个个弄得满身伤。
但、能怎样,她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别说公主丢杯子,就是丢刀子,他们也只能硬生生受下。
燕明月哭得声嘶力竭、满月复怨恨。她不是没向父皇表明心意,她不只一次同父皇坚持,她想嫁的男人是怀青,不是侯汶。
可是她表明心迹的结果竟是被父皇痛责一顿、被罚禁足,怎么会这样?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啊!
她不死心,哭求到母妃那里,要死要活,能说、不能说的话全都讲过,她说:“母妃不帮女儿的话,女儿宁愿抹脖子死了,也不肯嫁进襄阳公府!”
她的决绝逼得母妃不得不出面说情,但父皇愤而甩袖,怒道:“宋怀青是朕要重用之人,岂能当驸马,如果她非宋怀青不嫁,就让她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吧。”
燕明月无法相信这话出自父皇嘴里,她偏激、狂怒,觉得所有人都在暗算自己,因此闹得宫里鸡飞狗跳。
眼见婚期迫近,燕明月异想天开,想只身前往泉州见怀青。
她横下心,决定生米煮成熟饭、造就事实,届时父皇为着巩固皇家颜面,自会赐婚。可惜没有成功,消息走露,父皇派禁卫军将永和宫团团包围,她走到哪里都有一票人虎视眈眈。
燕明月气急败坏、用尽手段,她企图把事情闹大,连绝食的事儿都干了,却没想到父皇对她寒了心,沉声说道:“要死,你也得死在襄阳公府。”
于是圣旨再下,将她与侯汶成亲的日期再往前拉近。
侯汶是襄阳公唯一的儿子,日后偌大家产都是他的,皇家想要公主一辈子锦衣玉食,而侯家需要公主的头衔来保留爵位,这对两边来讲都是一桩好婚事,因此很早的时候,燕明月便知道,父皇有心择他为婿。
但……她遇见怀青了。
侯汶的长相不算糟,但比起会粘人眼珠子的怀青,简直是云泥之别,人人都说侯汶聪明、满月复才学,但又如何,他没经过科考,怀青可是以十五岁之龄就考中进士、出仕为官。
怀青将所学尽用于政,一连串的施政方针让他的名声广传至京城,连父皇都三番两次召见,哪像侯汶满脑子迂腐,口口声声之乎者也,自己说得欢畅,旁的人却听得昏昏欲睡,至于侯汶那个性子……哼,说得好听是沉稳,说难听,就是胆小。
不比不知道,把两人抓在一起相较,就显得一个是天上朝暾,一个地上泥淖,尝过糖的滋味,谁还能将就苦莲?
因为怀青,她终于明白何谓心动,从来没有人拒绝她,可他拒绝了,这样的怀青于她而言更富魅力,她日思夜想,想尽镑种办法,想让他变成自己的男人,她发誓又发誓,发誓要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可是,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父皇就要把她嫁进侯家……
趴在桌上,她喘着气。
哭过无数日、闹过无数场,她终于明白,事已至此、没办法改变了……
掌心狠狠拍向桌面,她猛然抬头,凌厉目光让排排站的奴才们心头陡然惊悚,一个个缩着头、压低脖子,害怕自己是下一个受害者。
她这么难受,怎么能令宋怀青逍遥舒服?既然她没办法幸福……好啊,就让宋怀青陪自己一起痛苦,她入炼狱、他也别想在人间待着!
“来人,替本宫送信给静亲王!”
燕静心情糟透了!
他荐给父皇的“贤臣”竟是个黑心货,贪了赈灾米粮,还任由游民作乱,怕情势扩大,竟胆大妄为调军队大肆屠杀,父皇怒极,斥他识人不明,如何堪当大任。
此外,探子从泉州捎来消息,说宋怀青已经决定娶邵关关为妻。当下燕静一阵心凉,脑子里空落落的,像是被谁掏过似的。
他终究慢了一步,没有近水楼台,注定摘不得月亮?
恨呐,他这样努力,却在拚搏多年后发现,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曾到手,拚命往前跑,到头来却发觉自己仍然停在原地。
他得不到太子之位、得不到父皇的欢心,连一个小小的女人,都无法教他称心如意。
只是一个小小的、出身卑微的女人啊,他不明白自己何来那么多顾忌,当初直接将她带回京不就得了,何必在乎她的心思、在乎她的感觉,只要把她变成自己的枕边人,她就离不开自己了啊!
恨恨握紧拳头,怨念增长、怒恨炽烈,满脑子混乱的他,把关关和东宫之位划在一起,仿佛失去关关就失去东宫之席。
心在烧、恨在咆哮,他冲动得想把关关压在身下,他想要“得到”!得到重视、得到赞美、得到关关、得到权位,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一切……
纷乱的思绪随着他的双脚踩进永和宫,宫里下人垂首而立,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迹。
燕静眉心蹙紧,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嘲笑这丫头的愚蠢,佩服她以为打杀几个宫人,就能让父皇改变心意的单纯天真?还是羡慕?羡慕她可以嚣张而恣意地表达自己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