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洋洋,她笑道:“关关,我先回房里弄绣样,待会儿你过来帮我看看。”
“好。”
蕥儿退下去,顺带拉走云丰,赢得簪子、赢面子,这才是对峙的最高境界。
比嘉华抬眼,想再摆一回可怜,却发现云青眼里只有关关、看不见别人,她心有不甘,却也明白,现下没有发挥空间,于是柔柔一句道:“方才失礼了,关关姑娘千万别见怪。”
“说什么见怪,有机会开解姊姊,是妹妹的荣幸。”关关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比嘉华再望云青一眼,他的视线依旧定在关关身上,于是垂头,走出厅外。
厅里没人了,云青的视线仍然在关关身上胶着,她被看得全身发毛,笑了笑开口,“怎么,我突然变漂亮?”
“你在欺负人。”他的口气凝重。
“我?不!我从不以强凌弱的。”她否认得很全方位。
“是吗?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吗?你啊,要是能培养出说哭就哭、说昏就昏的功夫,天底下男人都会匍匐在你脚边……”最后一句,云青把尾音拖得老长,斜着眼,等她自动认罪。
全听见啦?所以啊,奉劝世人一句——做坏事之前要先净空周围。
她皱皱鼻子,“在欺负她之前,我不知道她比我弱啊。”
“强词夺理。”
“随你批判,我不承认、不否认、不出声、不反对……你怎么说、怎么委屈我,我全吞。”她嘻笑着,刻意轻松带过。
还全吞呢,说得好像强词夺理的人是他,这张嘴巴,难怪即便满月复才华的谷嘉华也辩不赢她。
他板起脸,口气严厉。“我要讲几次,她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不必对她有敌意,她害不了你、害不了蕥儿,就算蕥儿因为她被训,也是因为她说话不分轻重,以后嫁进婆家,谁容得下她的性子?我这是为她好,不是光为谷嘉华出气,你就不能看在她刚刚承受父丧之恸、又被夫婿辜负的分上,对她多几分包容?”
这是在挞伐她?见不得谷嘉华被欺负,所以心疼了、不舍了,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情绪正在泛滥?
她真的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他太客气,当下谷嘉华不就成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谷嘉华,他们现在不会出现这样的对话;没有谷嘉华,他不会反过头来要求自己包容她;没有谷嘉华,她何德何能遇见他锐利的声调、严厉的表情?
不影响?哼哼!炳哈!
怒了,她收起嘻皮笑脸。“你认为是我在为难她?”
“难道不是?不过是一根簪子,值得你用话来刺激她?方才你是在讲解事情经过?不,你煽了方云、刺了谷嘉华,还刻意用梅开二度来嘲笑她!”
没错,她就是在讽刺,但她凭什么要招认?!
“那得看你用什么角度想,我是没有满月复诗才,可以用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这些句子来安慰她,只能挑最直白简洁的来说说,谁知道她那颗脆弱的玻璃心就伤了,我有什么办法?”
“关关,你不要这样,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弱女子。你自己都说过,女人怎能为难女人,你就不能多同情同情她?”
呵!她本不想较真,本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他这副德性,她要是再忍气吞声,就太对不起父母亲,她娘生下她不是用来给人家冤枉的!
深吸气,关关火力全开。
“你凭什么认为谷嘉华需要同情?因为她会哭、会装可怜?方云青,你是不是太肤浅,为什么看事情只看表面?没错,我说过女人不能为难女人,但若不是她非要为难蕥儿,你以为我闲闲没事吃太饱?”
“我不是解释过,教训蕥儿是为……”
必关截下他的话,冷冷应一句:“好个威武大元帅。”
怎么扯到这里?他尚未没弄通她的意思,就听见关关补上一句:“天蓬元帅。”
听懂了,她在骂他猪八戒,可错的是她,她再继续这样做,所有人都会倍感难堪。
不待他开口,只见她怒眉一横,直盯上他的眼。“你说她害不了蕥儿?大错特错!我问清楚了,谷尚书给田庄、给铺面、给数也数不清的下人,给足嫁妆教她风光出嫁,这样的夸张嫁女法,谷尚书怎会在满抬的嫁妆里,添上这样一根廉价货?凑数?充场面?不可能,谷尚书岂能闹这等笑话。”
这才是关关频频逼问谷嘉华嫁妆的真正目的,这支簪子太便宜,是只有贫户嫁娶时,为充场面,骗骗分不清好玉、坏玉的亲朋好友,才会购置的东西,拿这个去送给青楼妓女,说不定见多识广的她们连收都懒得收。
所以她假意惊呼“这可是昂贵东西,上好的蓝田白玉……”便是想教谷嘉华认定自己是没见识的女子,以便于套话。
上辈子她可是当过几年的老太君,儿子女儿孝敬不少好东西,她还不至于分辨不出贵贱。
“既然它不是谷嘉华的嫁妆,她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诓骗蕥儿收下?”她发问,然后静待他回答。
“诓骗?你用的词太重。”
还是帮她说话?小白花魅力难挡啊!必关的笑意越发冷了。
“她算准蕥儿有上回经验,绝不敢与她推推拉拉,万一同样的事第二次发生,两位青天大老爷肯定不吝于给自家妹妹安罪名。再加上蕥儿为铺子的事正缺银子使,有人硬要塞礼物,她为什么不收?
“只是碍于方大人们的面子问题,她不敢光明正大的收,只能偷偷模模收,免得又遭批评。
“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把簪子强抢过来,逼谷嘉华承认那是她的嫁妆之一,并把东西在你们跟前过了明面,东窗事发时,蕥儿便百口莫辩。”
“什么东窗事发?”
她把簪子塞进云青手里。“看清楚,簪子尾端刻了两个字——劲节。你或许认为是咏竹诗句:最是虚心留劲节,久经风雨不知寒。但对不起,汪文同的表字恰恰是‘劲节’。”
丢完话,她淡淡看向云青,她早说过汪文同拦下蕥儿之事,若蕥儿真照谷嘉华的版本走,之前的事得再闹一遍,第一回,她澄清了蕥儿的名节,第二次呢?同样的事一再发生,别人不会认定蕥儿和汪文同之间纠缠不清?
云青顿时无言,他低头思索。
冷冷的笑意在关关嘴边扩散,如果他还想不通、一意维护谷嘉华到底,那便……
扬起下巴,她转身离开大厅。
第二十章陷入冷战(1)
必关不喜欢冷战,如果可以选择,她比较喜欢大鸣大放、用力吵一架。
架吵完,两方觉得还OK,就想办法合力解决难关,如果不行,便一拍两散,很简单的逻辑,也不难配合,可他们居然办不到。
他们一天拖过一天,热战没办法打,只好打冷战。
怎么会办不到?因为忙!对,不夸张,就是忙。
所有人精力都快被榨干,一天当中只有早膳时全家人能勉强碰在一起,只不过大伙儿都要赶着上工,谁也不敢轻起战事。
云青是新任知府,要整顿的事多得紧,新手上路,该模清的、该拜访的、该治理的、该挑剔的……从早到晚在外头奔忙,每天回到家里往床上一扑,睡得不省人事。
云丰亦是新手上路,但差别在于他有个好哥哥,之前云青打完头阵,该删的删、该剪的剪,多数政事已经起了头,萧规曹随不至于出差错,况且杀鸡儆猴,杜主簿当了断头鸡,下面的小猴子谁敢作怪?
至于蕥儿,她为人生第一份事业操碎了心,领着十几个仆妇,从早到晚不停制作铺子里要卖的商品,装潢、设计、寻伙计、进原料,样样不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