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进来。”
宋喻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默不作声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小心地挪得离那幅画远一些。
那是一个精致的宽口大碗,碗中铺着厚厚的冰,而装有玉厄酒的玉壶则是插在冰中。
近日天气越发炎热,顾胜吃喝都离不开冰,所以宋喻特意冰上了酒,希望能让他心情好点。
彼胜扫了眼酒,心又跟着抽疼起来,这是经过颜玉尔的荼毒之后幸存下来的那半窖玉厄酒。
“新的玉厄酒又酿上了吗?”拜她所赐,他不得不让酒匠重新酿了一批。
“嗯,损失的玉厄与素肉都已经补上。”
“冷库的储存呢?”
“还足够,应该不会耽误店里……”
“应该?”浓眉不悦地扬起。
“不、不,是肯定,肯定不会耽搁生意的。”
彼胜这才满意,看了眼宋喻,又看了眼那酒壶,对方立刻取出冰在碗中的小杯,一面斟满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心里并拿不准自己即将禀报的那件事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虽然他从小随侍在顾胜身边,但却仍然过已故的顾老爷、现在的老夫人,和画中女子的关系不是特别清楚。
“有话就说。”正垂眸去拿酒的顾胜已经看出了旁边人的欲言又止。
被看穿的宋喻咳了一声,决定先说个别的事,“雄爷,去安津颜府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查出什么了?”他都忘记自己请人去调查颜玉尔的事情了。
“他们带了新夫人的画像去,连问了几个人都确定她就是颜小姐没错。”
彼胜又垂眼应了一声,显然已经不太关心这个问题。
因为不管颜府为什么要谎称自己的女儿是个病秧子,反正人他已经娶了并且吃干抹净,想要退货或者要回聘礼是没什么可能,倒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从她本人身上讨回损失。
“呃,去调查的人又带回来一个消息。”
一听宋喻那要死的语气,顾胜就猜出来了,“老太太要来了?”
不过这一次顾胜猜错了,“不,老夫人旧疾复发,恐怕先来不了了。”
彼胜僵直了背脊,“很严重?”
“雄爷可以放心,老夫人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即可。不过……”宋喻顿了顿,又说:“三小姐会先过来。”
彼胜瞬间紧绷的肌肉这才放松下来,不由得轻舒一口气。
这老太太还派了先遣部队?
不过依三妹那个怯懦性子,来了又能起什么作用?不过是打探打探消息罢了。
瞧顾胜并没有言语,只是又端起了酒杯,宋喻这才默默地松了口气,成功过关。
不过想来也奇怪,虽说成亲后雄爷的咆哮次数明显上升,不过他的脾气却好了不少。
“这酒里添东西了?”忽然顾胜看着手中的酒拧眉发问,谁敢私自在他的玉厄中添材料?
宋喻一慌,“没、没有吧,雄爷,这和上次送给您尝的是同一批酒啊。”
“那我怎么尝到了樱桃的味道?”
“樱桃?难道是杯子的问题?不会啊,这杯子是奴才亲自洗干净的。”
彼胜又尝了一口,而后若有所思。
好熟悉的味道,甜香醇厚,就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樱桃,混合着浓郁清冽的酒香,甜美到醉人。
他目光下滑,看向那被粗长手指捏着的小小酒杯,他黝黑的肤色与莹白的玉瓷形成强烈的对比。
目光一热,顾胜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不是酒的问题吗?难道是他在情不自禁地想念亲吻那个女人的感觉?
自从那一夜过后颜玉尔就开始躲着他,白天不管多么活蹦乱跳,晚上等他一回家立刻就缩回到偏房里,死活也不肯出门。
想到这,顾胜不由得脸色一沉。
这几天一直忙着收拾颜玉尔惹下的烂摊子,所以他一直没做理会,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意见。
“她还是躲在房里不出来?”
迅速跳跃的话题令宋喻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
当然了,今日他白天待在家里,所以颜玉尔肯定不会出来乱转。
她这种回避的行为有些激怒顾胜,想他征战情场数年,但凡上过他床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被他征服得老老实实,可偏偏这个颜玉尔不识好歹,没碰她之前整天跟屁虫一样地黏着他,碰过之后反而开始玩消失……
难道是对自己不满意?怎么可能!
将手中的瓷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再多派几个人去把守地窖和肉坊。”
宋喻吓了一跳,忙说:“是。”
“谁若是再让她偷吃到一点,谁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是、是……”
第5章(1)
就当宋喻准备告退时,细不可闻吁的一声是从酒壶那里发出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酒壶看去,只见一个拴在细在线的小银钩正悬在半空,若即若离地荡在酒壶旁,那尖锐的钩子险险地勾在壶把上,细线一松又一紧,银钩终于彻底钩住玉壶,紧接着,在顾胜与宋喻的目光中,那玉壶晃晃荡荡从冰块中拔出身。
浓眉下的黑眸倏尔一眯,当玉壶即将晃出自己的视线之前,猛地伸手一把握住,“颜、玉、尔!”
喀拉,顶上的瓦片清脆响动,夹杂着女子低低的惊呼。
彼胜冲出拟香阁,绕了半圈来到屋后,先是看见了架在檐边上的梯子,而后才从屋顶上找到了偷酒贼。
颜玉尔着一袭轻衣便装,像只青蛙似的趴在房顶上。
午后刺目的日光下,她身上的绯红衣裤显得格外惹眼,衬着腰际挽着的白色腰带,颜色分明。
“谁把她放进来的,天鹰呢?”天鹰是专门负责看守拟香阁的守卫。
“雄爷,您忘了吗?今天天鹰休班。”宋喻在一旁轻声解释。
其实在颜玉尔入府之前,天鹰就算天天休班也没关系,因为毕竟雄爷已经放了话,根本没有人胆敢擅进拟香阁。
可现在不同了,这位新夫人可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今日天鹰不在,所以颜玉尔完全有可能也有机会溜进来。
听完宋喻的解释,顾胜低咒了一声,继而又抬头看向房顶,“喂,你爬这么高干什么?作死吗?”
方才自房中贯出屋顶的咆哮就已经令颜玉尔乱了手脚,如今听见顾胜的声音已经来到屋下,她就心儿更慌,忙不迭地想要往下爬,爬到房檐边上的时候伸出小脚试探性地往下踢了踢,似乎在找梯子。
瞧见她探出房檐的小脚,顾胜只觉得胆颤心惊,不由得更怒,“快给我下来!”
颜玉尔吓得脚一滑,架在房檐上的梯子被她无意间踢到,直挺挺地就倒了下来。
砰!梯子轰然倒地,紧追而来的宋喻差点被梯子砸到,吓得往旁边一跳。
房上的颜玉尔也被这动静吓到,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才发现梯子没了,胆颤心惊地往下面看了眼,好高!令人目眩的高度使得颜玉尔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看,月兑口尖叫,“救命!彼顾顾顾……”
没等她顾完,一股强大的力道就忽然袭上领口,颜玉尔感觉整个人被提起来,接着身体便猛地朝放下飞去。失足的恐惧令她再次月兑口尖叫,她要摔死了!不过没叫一会儿,那不断飙出高音的红唇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
“唔唔唔…”
“鬼叫什么!”
熟悉的咆哮声成功地拉回了颜玉尔的理智,她这才发觉失冲感已经消失,不过身体好像还是悬空的。疑惑地掀起眼,先跃入眼帘的就是地面,啊,地面,真好,接着便是自己悬空的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