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我们已经逃不掉了。”寂影的话,像是无形的锁链,紧紧的缠绕在她的心房,形成无形的制约,虽说白心璃早做了与凤栖梧同进退的打算,但是寂影这番话,仍是让白心璃不由得紧窒了呼吸。
“十三爷不会死的,皇上……不会杀他的。”寂影忽地这么说。
“咦?”白心璃面色惊讶。
“当年荆妃亡殁,现今的皂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蓉妃,曾暗夜在荆妃灵前悼唁,她对正替荆妃守灵的我,还有荆妃的亡灵承诺,说她无论如何今生都会替荆妃护住凤栖梧这点骨血,做为她背弃她们姐妹之谊的补偿。”
“这事栖梧知晓吗?”白心璃好诧异从寂影口中听到这些事。
“十三爷不知,我从未将此事告知他。”寂影太明白凤栖梧的性子,他恨死了蓉妃用狐媚之术骗走了先帝的宠爱,又背弃了与荆妃情同姐妹般的友谊,更甚者是凤鸣春后来还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江山,一切的一切,让凤栖梧对整个凤朝,有着异于常人的憎恨。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要逃?”白心璃问出了内心的疑问。
寂影抬眼看她,以意喻不明的口吻答:“因为现今皇上要的,不是十三爷上的毁灭,而是更可怕的彻底抹除。”
“……?”白心璃完全听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的意思,而寂影则抿上嘴,不再答话。
这个夜……很沉重。
凤栖梧做了一场梦。
梦中他偎在荆妃的怀里,开心的享受父皇与母妃的疼爱,后来画面一转,荆妃日夜啜泣,不再将关爱的眼神放在年纪幼小的凤栖梧身上,于是稚龄的他,便放声大哭,企图夺回母妃的注意力,但直到荆妃亡殁,他都从未再得到任何一个充满关心的拥抱。
荆妃死了,父皇不再来探望曾经最疼爱的十三皇子,直到父皇殡天,凤栖梧连记关爱的眼神,也没有盼求到。
之后,凤栖梧转而用各种任性无理的姿态,出现在凤呜春面前,他对他出言不逊,他挑衅似地做出各种令人反感的举止,凤鸣春对他仍是表现的无动于衷。
没有任何人在意凤栖梧,就在这时,他开始将注意力放在紧跟他身后的寂影,知道寂影的眼里有他,凤栖梧觉得安心了。
时光悠悠过,那位沐浴在月华之下的女子,嘴里哼唱着动人心怀的越人歌,撩拨着他寂寞缺乏安全感的心。
他——爱上了那名女子。
那名背叛他的女人,名叫——白心璃。
雪白的桐花,在微风逗弄下,由鲜绿的枝桠上回旋飘零而下。
这就是凤栖梧在醒来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听到身处的石洞外,传来声声凄厉的哀嚎与惨痛声后,被声音吸引而沿着石洞,以手撑着石壁走出洞外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白色的桐花,在被风吹离花梗的一瞬间,以花朵开的正艳的美姿,在风中漫舞,凤栖梧甚至能看见桐花在用最后的生命,点缀这片残酷的大地。
石洞外处处皆可见全身插满箭簇,或倒地而亡,或以手中的大刀,硬是穿过自己的脚板,而挺身立在石洞之外不倒的尸身处处。
眼前的一切,像是以死亡的红色,铺成的飨宴,色调哀艳,动人心魄。
微勾的丹凤眼,在死灭之间寻找关切的身影,终于他看见全身是血的寂影,双脚像是被折断,被迫跪于地,向某个此生他痛恨的金袍身影屈服,凤栖梧看见了他的断臂,看见他断臂处殷红淌下的鲜血,看见那令他心疼欲死的颜色,落在地上的桐花瓣上。
凤栖梧不忍目睹的闭了闭眼,颤颤地挪动虚软的脚步,小心地踩过一片又一片的洁白桐花,家是不忍蹂躏与践踏花瓣的美丽,即便地面早已狼藉不堪,即便他的心早已碎成比花瓣还要多瓣的片片,凤栖梧仍不忍再伤害更多。
“为什么要这样杀人?他们明明就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杀人?皇上,求求您放过他们……不要再杀人了……”白心璃毫发无伤的跪在凤鸣春足下,她哭着哀求眼前掌生死的皇帝,她对他叩着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头,她对他流着一串又一串令人心伤的眼泪,却挽回不了眼前的悲剧。
白心璃真的不晓得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本来晨曦初露时,意外接到钱爱晶希望能单独见她,本意是希望她能代为说服凤栖梧,希望他能伏首认罪,好减轻罪责,白心璃信以为真,恳求寂影放她离开去见钱爱晶,而寂影那时的表情不似相信事情会像白心璃想的那般简单,却也意外地没有过于刁难,派了死士一名,陪她一块走山石洞去见钱爱晶。
怎知,一切竟是谎言的开始。
白心璃走出石洞后,的确是见着了坚持随凤鸣春而来的钱爱晶,就在白心璃参拜过凤鸣春后,白心璃回眸看向石洞的方向,瞥见寂影正伫立在石洞外,那双深深望着自己的眼神里,似乎透着一抹了然与放心的颜色,正自疑不解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第一支箭“咻”的一声,准确无误的射进了随她而来的死士胸口。
如同定格的画面一般,数百名著便衣的持弓兵卒,自四面八方涌上,对准石洞方向,齐扬手中的弓箭,顿时哀嚎声、箭簇刺入人体的声响,宛如人间炼狱。
身为凤栖梧影子的寂影,见状也义无反顾的抡刀挡在众兄弟之前,但更可敬的画面是寂影身后的死士们,一个又一个拿他们的身体,挡在石洞门口与寂影之前,企图阻挡这场屠杀般的箭雨。
白心璃慌了,她想阻止眼前的悲剧,却被原以为是好不容易将白心璃给月兑出人质威胁的钱爱晶给拉住,等到白心璃哭着告诉她,是她自愿要留在凤栖梧的身边不走时,却换同样心软的钱爱晶,帮着替白心璃向宇文仲求情了。
可惜,不管是谁求情,也不管眼前屠杀的画画有多惨烈,双手背负身后的凤鸣春,薄唇硬是抿得像是结了层寒霜,不言不动不作声的沉默着。
第10章(2)
白心璃哭着匍匐至他的脚边,哀求着他不要杀人,可是宛如雕像般不动的凤鸣春,仅以垂悯的眼神觑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叛臣,终究是要伏诛的,朕这么做,也是让他们图个尽忠护主的名声,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你袒护之过,你……退下吧!”
“不要啊!不要……”白心璃哭啊!求啊!彬啊!却完全无法打动表情冷漠如神祇般的凤鸣春,在他的眼中,甚至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白心璃叩头叩到额都裂了,额心渗着淌满面颊的鲜血,她哭着趴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看向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连寂影因为不屈服行跪拜礼,而被人打断膝盖的画面,她也不敢看。
同时间,虽然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已经受过宇文仲的口头告诫,并且对她言明利害的钱爱晶,看到白心璃悲伤流泪求情的模样很可怜,正想帮腔说话,娇唇才开,就被眼尖的宇文仲,冷眼瞪得噤了声。
即便早做足了心理准备,即便钱爱晶行医数年,什么可怕的伤口她也见多了,更清楚明白知道人心之可怕,可是当眼前的画面残酷的上演时,她竟然完全无法分辨,此刻涌现在心底的迷惘何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能够让卧底的白心璃,反过来爱上那名大家口中的叛臣?
到底是什么样的主子,能够让底下的奴才,那么心甘情愿的为其献身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