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疑问,身为奴才的他,也只能看下去才知道。
因为凤栖梧的命令,在首城有家室的仆侍,先分批以各式名义遣出府,其余的奴仆在完成府内的布置后,逐一走地道往四面八方散去,甚至连府里的府卫也早一步派到某处会集,因此整座小王爷府,如今仅剩凤栖梧主仆,还有尚被关在牢里的白心璃三人了。
确定府里没有其他的人后,寂影在凤栖梧的示意下,点燃浇上桐油的干柴,没多久腥红的火舌,就在小王爷府的各个角落窜开来,乱舞的火舌,伴随着烟雾弥漫的冲天大火,在寂夜之中,显得更加骇人。
奉命守在小王爷府监视的戒律府人员见状,连忙飞奔通报宇文仲此事。
同时,凤栖梧与寂影,已相继走在暗道之中,那是一条由石头做成的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到很深的地下,在这片黑暗的地下,他们两人靠着寂影手中的火的折子照亮脚下,终于看见幽深的地道里,那间上了锁的牢房。
牢里有个人影蜷缩在那儿,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正好与凤栖梧的复杂眸光撞在一块儿。
“栖梧……”白心璃借着幽微的昏光,认出他。
白心璃的轻唤,不经意间揪疼他的心房,对这种因她而起的情绪自厌,却又抵挡不住的向她靠近。
要走出地道,一定会经过这间牢房,本来他可以装作没看见她,不理会她,就这么离开的,但是……他做不到。
站在牢门前,凤栖梧以冷淡的语调,对着从潮湿发出霉味的平房角落中,走到他面前的白心璃说话,当然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冰冷的铁笼。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这地牢之上的小王爷府,已经烧成了火海,如果你够幸运的话,等火熄灭之后,你也许有机会能被戒律府的人找到,若不能,你就只能活活的被饿死在这里,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
听到凤栖梧放火烧房,白心璃连想也不想,马上开口:“栖梧,带我走。”
眯眼,口气十分不悦,“你现在还有脸求我带你走?”
面对他的愤怒,白心璃丝毫不退让。“带我离开,必要时,我可以成为你手中的人质。”
白心璃的话,让凤栖梧发噱失笑,“人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让我带你走,根本是因为害怕会被遗忘在这里,而想出的月兑身之词吧?”
水眸因他的轻鄙而漫上一层水雾,她本不是存心要伤害任何人,偏偏又无可奈何的就是会让人受伤,她在考虑是否要将另一个真实告诉他。
白心璃的沉默,被凤栖梧视为默认的表现,他重重拂袖,不愿再看见她,“你好自为之。”
白女敕双手,紧抓着冰冷的铁柱,冲着即将离去的背影,蓦地喊道:“栖梧,我有了你的孩子。”
“什么?”凤栖梧与寂影的身影,同时僵住。
她叹了口气,伸手按压月复部,翦水的眸垂落在她犹是平坦的小肮上低语:“我怀孕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一凤栖梧的。”
带着恨意的眸,先是望定白心璃,像是想借此看穿她的谎言,但目光随着她一同看向她的小肮后,凤栖梧外表的武装,再次被白心璃给亲手解下。
他以低不可闻的叹息声对寂影说:“带她走!”
闻言,寂影扣刀的手紧了紧,手背还因此浮起青筋,他绷紧下颚,心里只为他们可预见的未来,觉得大大不乐观。
第9章(1)
晨雾锁青山,万物露新颜。
凤栖梧等三人,连夜离开了凤都首城,欲往北方暂避,以图日后的东山再起,但是天不从人愿,打从小王爷府失火的消息一传开,宇文仲就动用人力,将所有连外的关口,都下了重重防阻,逼得凤栖梧只好让寂影指挥先行离开的府卫护守,并让一干死士替他杀出血路月兑身出首城。
不过,宇文仲早已料到他的计划,不断地在各个意想不到的点包围突击凤栖梧等一行人,混乱中,凤栖梧主队与大部分的死士冲散,凭着直觉在黑夜中随便模了条大路走,今早晨曦初升,凤栖梧一眼就认出了此地。
他们竟误打误撞的往吞凰谷来了!
“这里是?”白心璃不解凤栖梧脸上的讶异何来,娇唇才刚吐出这三个字,随即便被凤栖梧抛来的阴沉之色给抿紧。
“我带你出来,并不代表你的身份依旧是我的女人,就像你说的,必要的时候,你只是我用以月兑身的人质而已。”对于将自己一手推入深渊的女人,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很难给予她好脸色。
凤栖梧的话,字字敲进白心璃的耳里,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颔首,没有反驳。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
在还未发现自己有孕时,她的确曾认真考虑过,离开凤栖梧的身边,可是当她才下定决心,却意外察觉每月必来的月事竟然没来后,她就心里有数了。
踏进小王爷府,无数个夜里,在凤栖梧的怀中承欢,她怎么可能会不明白,那样会让她怀孕。
只是当确认自己有孕后,原先想要离开凤栖梧的念头,也随之一并打消,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凤栖梧是她的夫君,盘算着就算凤栖梧再如何的不能原谅她,她也要为他生下属于他的孩子,至于以后的事情,她已没办法多想了。
见白心璃不再说话,凤栖梧这才率先拾级,走上以桐花铺成的雪白石阶上。
算算日子,这会儿该又是五月了吧?
看着两旁的片片桐花飘零成雨,朵朵的白色花瓣布阶,纯白的花朵簇拥枝头,一阵轻风过来,逸出淡雅的桐花芬芳。
凤栖梧仰头望着这片花雨,暂时忘却逃离首城郁闷的屈辱。
本来他是可以不用逃的,因为他凤栖梧根本不怕死,只是他太明白寂影护卫的决心,也不想让御剑司,将麻烦一道算在寂影头上,所以他才离开首城的。
不过,人生总是充满意外,他非但是离开首城了,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背叛他,害他被迫烧了自己的宅邸,还丢了王爷的尊贵,更令他难以释怀的还是,白心璃的肚子里,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里,凤栖梧放缓脚步,让身后有孕的白心璃能喘口气,随行未被混乱冲散的府卫五名,一行人相继走在宁静蓊郁的吞凰谷间。
因长途赶路,凤栖梧遣了其中两名府卫结伴去打水解渴,而寂影与其余三名府卫则在原地戒备,偏眼觑了眼白心璃小脸上写着的惊惶,念及她月复中的孩子,凤栖梧还是选择遵循本意,走到白心璃的身前,作势要探她的脉。
“手伸过来。”凤栖梧以自认冷漠的口气命令。所谓久病成良医,虽然他的医术还不怎么高明,可是基本的把脉功夫,他还是有的。
漾着的水眸眨了眨,白心璃顺从的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女敕藕似的手臂,让凤栖梧搭脉。
确定她的脉像是有孕的滑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的确是了。
默默的将她撩起的衣袖拉回腕线,凤栖梧刻意以冷寡的态度说:“你真该庆幸肚子里怀了这个孩子,否则如今你该连同我烧毁的府邸一同陪葬才是。”
抬眼瞅了凤栖梧僵直的唇线一眼,白心璃只觉一股热流淌过心房,她知道是她先对不起他,而今他待她的冷漠,也是她的咎由自取。
她在手上的温暖离去瞬间,反手抓住他,“栖梧,我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抛弃往日的仇恨,让我跟你还有寂影三人,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重新觅一处能让我们自由过日子的地方,我请求你,不要再回首城,就这么平凡的过日子,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