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要轻轻哀求或撒娇,何睿恒总是依她。但现在,她满脸泪痕,哭得凄惨,眼睛和鼻子都红了,他的心痛得很,目光却维持冷然,五官轮廓变得刚硬紧绷,看似无动于衷。
半晌,袁雪桐啜泣转弱,何睿恒眸光停驻在她脸庞上,忽淡淡插了一句,“仔细一看,你和你母亲长得很相像。”
袁雪桐怔了一下,徐缓抬眼,以泪湿的眸静静凝睇他,他黑眸闪熠一抹沉重的伤痛,缓缓将手抽回来,心一横,补了一句:“当初如果知道你是她女儿,我绝对不会爱上你。”
她大受打击,呆怔间,却见他一脸漠然,眼泪簌簌落下,双手掩着脸,痛哭失声。
何睿恒敛着浓眉,心沉重发疼,很想安慰她却强忍压抑,硬撑好久,最后受不了,忽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握着她肩际,将纤细悲伤的她拥入胸怀。
袁雪桐难以自制,双手攀着他宽大肩膀,哭得声嘶力竭,两人紧紧拥抱着,他眼眶也红了。
好一会儿,等她情绪渐渐平稳,虚弱无力靠在他怀里,他沉痛的面容稍低垂,将唇熨贴在她额前,尝到她发丝的香味。
“小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你。我答应母亲不会再见你。请你回到家人身边去,以后会遇到真心爱你的。属于你的一定是最好的,我不能、我不是那个能给你的幸福的人。”
袁雪桐泪眼迷糊,在包包里找面纸,翻了好久都找不到,他俯身从桌上抽了好几张面纸,放在她手心。
她低头默默擦眼蒙,不甘心、想挽回,但他悲伤的眼神制止她开口,反而伸出手轻抚她柔细的黑发,好一会儿,两人不再开口。
去年,他们深深相爱,才隔了一年,却在这年冬天黯然分手。
那一瞬间,之后分离的五年,袁雪桐渐渐体会,如歌词之意:
我们不是为爱而活,就是被爱伤害。
秋季晚间,台北信义区北欧风的高级餐厅,宾客如云,觥筹交错。
五年后,再度相见。
袁雪桐、何睿恒安静对坐于一方桌,倾听服务生为他们介绍今日主餐,顺便点酒。
这间餐厅和他们初次约会于纽约的餐厅装潢风格相似,询问服务生,袁雪桐才知原来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趁服务生帮何睿恒点酒、请他品酒的时间,袁雪桐黑眸宁静,缓慢研究他的变化。
昨天,在办公室乍然相见,由于她过于心慌意乱,完全没有留意他的改变。当相遇的冲击减低,她眸光沉静落在他身上,注意到他俊颜依旧冷淡自制,只是眼神、举止增添男性成熟的魅力。
他的身形变得壮硕,不再像少年般修长俊美,好像有刻意锻炼身体似,肩膀变宽厚,厚实的肌肉将西装外套衬得相当有型。
他身上这套深色西装看来要价不菲。黑发利落有型,双眸理智冰冷,衬上冷淡的表情,略带高傲的态度,和金融商圈雅痞类的高阶主管没什么两样。
他的内敛不见了,变疏冷;他的温和也不见了,变高傲。
这阵子,袁雪桐的母亲会帮她介绍男性对象,家世背景不错,号称各行各业的菁英,他们也会散发高傲自信的特质,她个性天真,向来不欣赏这类男子,没料到五年后的何睿恒也有类似菁英高傲的样貌。
记忆中,她父亲事业有成,反而更不修边幅,态度平易近人,浑身散发热情潇洒的魅力。这才是袁雪桐真正欣赏的男性特质。
“小姐,想喝什么?”服务生忽然转向问她。
袁雪桐敛神,望着菜单,偏头思考。“给我一杯鸡尾酒好了。”
“小姐要不要考虑我们新推出加拿大出产冰酒?酿造后成为气泡酒,有着特别迷人的口感,精巧细致,柔滑不咬口,酌配龙虾美食特别适合。”服务生温和推荐。
“好吧,不过我只想点轻食料理。你建议?”放下菜单,袁雪桐等他继续说明。
“我们有干贝香煎芦笋衬西红柿色拉,以及轻煎鲜鱼酌香槟酱,口感丰富,卡洛里低,食物又很精致。”
“好吧,那我点这个。”袁雪桐合上菜单,扬睫凝视何睿恒,口吻轻松问:“你未婚妻呢?我们要不要等她来再一起上菜?”
“酒可以先上,你们先品酒。”不等何睿恒响应,站在一旁的服务生先建议。
“不用了,先上菜吧。”瞄了手表一眼,何睿恒淡淡说:“她今天加班,可能会晚点到。”
服务生浅颔首,收走菜单,留下他们独处。
沉静片刻,他们忽然同时掀唇发话,注意到对方的表情,同时停了下来。目光对视,尴尬弥漫,何睿恒才问:
“你刚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公司是不是改名称,记得以前好像挂名璩氏企业。”
“盘石算分公司,专门负责建案。璩氏企业现在主导销售和租赁业务,不过两家老板都是璩季颖。”
“他真的很有生意头脑。”袁雪桐浅颔首,又问:“你呢,现在调回台北了?”
“两年前就调回来了。这栋大楼的建案是我们公司的作品。”话锋一转,他利眸冷淡,定定凝视她。“需要你装潢的住处就在顶楼,用完餐,我带你上去看看。”
他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其实有些惹恼她。她抿唇不语,静静地侧过脸,观察附近几桌的客人,眸光稍微扫过一遍,发现这间餐厅的客源大概来自商业区,衣着很正式,有些女生穿得略显华丽。
相恋的时候,他们在纽约一年去这种高档餐厅一次,庆祝初初相爱、庆祝毕业。
当时,点餐的时候,她故意不挑昂贵的,考虑他读书赚钱辛苦,不想带给他额外的负担。
但那时,他们很快乐。只是简单小小的事情,都可以开心很久。
现在,只是商谈装潢案,就先约她到高档餐厅见面。餐点、酒类出手好几千,眉宇不曾稍蹙。或许流光消逝,何睿恒变得成熟、事业有成了,但相对的,心绪应该也会得变复杂,更难猜测。
但他的变化早就和她毫无相关,他们的情感既疏离又陌生,也许过往——纽约的甜蜜,他早已遗忘殆尽,只剩下她独自一人的回忆。
总之,今非昔比的落差,袁雪桐内心隐约泛起酸楚,眸底蕴含一丝难掩的落寞。
第5章(2)
“怎么了?”何睿恒微眯眼瞅向她,敏锐询问。
袁雪桐尚未回答,服务生刚好送酒过来,开酒之后,请何睿恒品酒,他优雅利落轻晃红酒杯,醒酒片刻,啜饮一口,然后浅浅颔首。
服务生姿态优雅,徐缓替他倒一杯酒,接着再过来替袁雪桐倒一杯冒着气泡的冰酒。
“你常来这间餐厅?”服务生对他的态度很亲切熟悉。
“对。离公司很近,和客户应酬,都带他们到这里用餐。”
袁雪桐默默喝酒,片刻后,忽然月兑口问:“为什么找我替你装潢?不觉得尴尬?”
分手之后,她没有一天不想起他。
那年,袁雪桐没料到母亲和麦知伟幸福的再婚,会种下何家母子人生严重伤害。
为此,她曾对何家心怀愧疚,却无法泰然接受何睿恒说分就分的态度。
她母亲俞美馨曾说:他就是不够爱你。宁愿割舍对你的感情,也不愿伤害自己的母亲。你们分手了也好,要不然你硬嫁给他,也不会得到幸福。
他不够爱你、不够爱你……
“不够爱你”这几个字,五年来像把锋利的刀,始终刺痛着她。
而她就是太爱他了,才会痛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手。
再度遇见何睿恒,袁雪桐眸光细细描绘他俊颜,五官、轮廓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但奇怪的是,眼前的何睿恒彷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