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说得轻省,明清远更是气得双眼要冒出火,几步冲上前去,那狰狞模样似是想要撕了她那娇小的身躯,可最终忍下,仅是站定。
“三叔别急着生气,其实侄女也未必想要这样鱼死网破的,如果叔伯们愿意退让一步,仍是给我留一份应得的,那么信件自然不用送到大人面前。”
明清远眉头一皱,颇意外她会这么说。“你想要多少?”
“三成。”虽然她着实不情愿将七成家产白白送人,毕竟那是她爹一生的心血,可她也很清楚这已经是她所能保住的最多了。
她仰首瞧着眼前几位虎视眈眈的族亲,手心因紧张而冒着汗,但她得努力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心中愈不安,便要笑得愈发灿烂。
那笑让众人心里直发虚,虽然努力张大眼审视那粉妆玉琢的女娃,仍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或、或许你压根没有信吧,若是有,又怎么肯白让七成给我们。”其中一个堂伯怀疑道。
“那是我不耐烦和你们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便是这次我胜了又如何,你们若总三天两头、想方设法来讨要,这日子可怎么过得安生?传出去也不好听,我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更珍惜名声的。”明云舞傲然地抬起头来。别瞧她才十二岁,这会儿正经说起话来,倒有几分她爹在商场上的精明样子。
听到她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无声地探询彼此的意思。
老实说他们都觉得,若能不把事情闹大,那七成家产也足够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虞了,于是有些人开始动摇,连明清远也衡量起利弊,倾向拿七成便好。
望着他们的神情,明云舞知道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长而密的睫毛掩去了她眸中的愤怒,她在心中立誓—她总有一天要将属于爹亲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尽数讨回来!
第1章(1)
红艳艳的衣裙佐以金丝线绣上的精致图样,让整身衣裳几乎闪闪发亮到令人睁不开眼的地步。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着,言语之间尽是对此种暴发户般的品味感到鄙视,但事实上眼中最真实的情绪是艳羡。
“这也太惹眼了吧?”
听闻门口骚动,方钦连忙快步走出,一见到眼前景象,不禁翻了个白眼。
有她在的地方,倒是从来不让人省心,不过是一身衣裙也能捣鼓出这样大的动静来,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快进去吧,免得等会儿玉荷坊会成为菜市口。”
一边瞧着那愈聚愈多的人潮,方钦一边朝着明云舞走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只见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并不开口回应,他当下升起不好的预感,再不敢多念叨两句。
那笑容……啧啧!不祥啊。
他认识明云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很清楚每回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事后他便要遭罪,思及此,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再多的怨言也只敢往肚子里吞。
“成了菜市口又怎么了,若咱们开的不是玉荷坊,谁有兴趣看这热闹。”
那语气含着浓浓的骄傲,下巴更是抬得高高的,一如既往的张扬。
“你就不能低调点?”终究看不惯她这样高调的行径,方钦不禁皱着眉。他都觉得自己额头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了。
“别老板着一张脸,看了让人烦躁。”她不以为意的道。
没有遗漏方钦眼底的不认同,她也深知这表哥是真心实意地疼惜她、为她好,就如姨父、姨母那样,都期望她能如其他女子般嫁人生子,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惜的是,她志不在此。
微弯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明云舞在踏入玉荷坊的那一刻,便收敛起骄纵的模样。她问道:“他人呢?”
“安置在后院呢。”
玉荷坊是明云舞一手建立起来的铺子,但要认真说起这玉荷坊里头卖的是什么,还真有些说不清。
明面上卖的是珍珠古玩、名画墨宝这样的寻常物品,但稍稍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玉荷坊暗地里其实无所不卖,只要有人出得起价,她便有胆子卖,就是军机要闻、皇室秘辛、豪门富户里狗屁倒灶的小道消息,她也敢卖,端看客人出不出得起价钱。
不少人好奇,一个女子做这样的生意,难道没人眼红、没人找碴?
自是有的!
只不过每每遇着有人寻事,明云舞都有办法解决,若是做官的来找碴,她会懒洋洋地差人往宫里去递个消息,不多时,那官员头顶上的乌纱帽便会让人摘了;若是哪个帮派看不过眼,想来分一杯羹,她便转而向云豹镖局支个声,不用一个时辰,玉荷坊就会让一群粗壮汉子给团团围住,打得那些生事人鼻青脸肿,再不敢来。
如此一来,明里暗里再没人敢找玉荷坊的麻烦。
短短几年,明云舞成了天都皇朝最传奇的存在,毕竟一个纤纤弱女子竟能拥有这样的人脉,还能做起这样的生意,怎不教人疑惑。
外人好奇她如何能做到,说来她既不是奇人术士,也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她凭的就是心够冷、够狠,运气又够好,总是能救上能够为她所用之人。
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怎么送回来的,做得隐密吗?”
“跟着菜贩的车子一同进来的,绝对没人发现。”
这种事做得多了,方钦处理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得很,要藏一个人对他来说不难,比起来,他对明云舞总能捡些奇奇怪怪的人回来更感钦佩。
小至乞儿,大至王公贵族,简直是无所不捡。
顺手捡了也就罢了,有些人还得先藏着掖着,老弄得他心惊胆颤的,偏偏有几回她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给送掉,依然乐此不疲,那他还能说什么。
“走,咱们瞧瞧去。”明艳脸庞带着一抹期待的笑容。
那笑容让向来正经八百的方钦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这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
明云舞大剌剌地说道:“向来听闻柳家三公子俊美无俦,有着谪仙之姿,现如今人就在我的地盘上,不好好瞧瞧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云舞,你可是个姑娘家!”
这话已经因为顾及明云舞的面子,所以说得隐晦至极,本意只是提醒,可谁知道明云舞完全不当一回事。
她摆了摆手,道:“姑娘家又如何?”
“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有像你这样大剌剌评论男子还这么兴致勃勃要去见男子的吗?”方钦的话才说完,便冷不防挨了一记冷眼,那眼神幽幽森森的,让人忍不住背脊发寒。
“我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闺秀,不兴这套。”她轻哼一声,一脸无所谓。
她知道姨母和姨父对她的期望,也知道方家这些表哥们个个希望能娇养她,让她有个好归宿,可惜的是,她已做不成他们心目中的好女子。
“云舞,其实……”看着她那冷然的模样,他忍不住想开口多劝两句,可一样才说了几个字,便被她给打断了。
“走吧,再不走,只怕他已经醒了。”她率先拉大步伐。
每每遇到懒得听、不想听的事,她的表现就是一整个任性。
“你……”望着那挺直的背影,方钦有些无奈。
扁看着她那坚定的步伐,他便知道自己就算说破了嘴,她依然听不进去,倒不如赶紧跟上吧。
“他身子还好吧?”明云舞对着跟上她的方钦问。
“本来就只剩一口气吊着,内伤颇重,外伤更是数都数不清,不仅花了几株老参续命,便是那雪花膏都不知道用了几瓶,更让老余给他渡了真气,这才留下他这条该进地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