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怎么会差那么多多多——控制住差点又要呐喊出来的尖叫,温报晴捂紧嘴,清亮的眸子仍是无比震惊地瞪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没兴趣跟她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沈书行开始动手把散乱一她的档案夹归位,回头看她仍跪坐在地,他蹲下,在她面前晃了晃大掌,唤回她怔愣的视线,“快九点半了,要不要回家?”
她眨了眨眼,对上他黝黑的眸子,唇办泛开淡淡笑意。“你先坐下来……像刚刚那样,可以吗?”
挟着一丝恳求的柔软嗓音教人不忍拒绝,这次换他当乖宝宝,没多作犹豫就顺着她,曲膝坐下,“什么事?”低柔的嗓音连他自己听了都感万分讶异,心脏已好久没给自己来这么惊吓的一跳了。
今天是怎样?没吃晚餐导致精神失常?
“你最近有在看新闻吗?”
他呆掉,看着她微笑的眼眸,无言以对,这位温小姐,话题会不会太跳tone了?
第三章透澈(1)
刹那间,温报晴有股想哭的冲动。
看到他的图居然变成现在这副德行,跟以前相比,简直是面目全非;她看着,不由得鼻酸,心坎冒出了一股闷痛,觉得好可惜、好难过啊!
图画能反映出一个人当下的心绪,画者的喜怒哀乐都能从中诠释出来;但她发现,他越画越无力,到最后,竟然变得不剩一丝情感了。
当一个人的心不见了,画笔下的图,也会跟着空洞虚乏起来,她宁愿他把所有不快发泄在画里,也不愿他把所有情绪关起来。凝望他内敛无温的眸子,她想,这个男人一定很寂寞,寂寞得厉害。
“你最近有在看新闻吗?”按捺下难受的心情,她强逼自己微笑,其实她想问的是:你的心跑去哪里了?你还好吗?
沈书行沉默了下,半晌才道:“没有。”
前年年底南亚地区发生了海啸,很多地方都还没复原过来,最近有记者去做采访,你知道吗?救灾工作到今天仍在持续着,那些灾民仍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唔。”他还是没啥表情,心里纳闷她怎地给他报导起新闻来了?
“想想看,我们真的很幸福呢。看看那些灾民是怎么过日子的?有时候,想说悲伤,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呢,都幸福成这样了,怎么还敢不满足……”她轻轻浅笑,期望他能体会个中深意。
“你想说什么?”他皱眉,状似不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扉正被她的每字每句震慑住,可他不想示弱,便拿臭脸来掩饰心中的悸动,感觉到他的反弹,她噤声。纵然明白热心要有个限度,也了解没人喜欢被挖疮疤,换作是别人,她早就闭嘴走开了,可是面对沈书行,她却不想放弃。
握拳,她眼底迸出肃杀的火花,“你等等我!不要走开!”
她倏然向他大喊,这回真的吓了他一大跳;在他惊魂未定时,她霍地起身,一副要杀出去干架之姿,但才站起一秒钟,她就哎呀大叫,眼看她就要失衡摔下,他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你搞什么?”难抑责备的火气,他刚才还差点绊到脚,X的!真的会被她吓死!
“腿好麻……”安全着陆,她摊软在地,低头揉着已经毫无知觉的小腿,她扁着唇,浑身知觉只剩下好糗好糗好糗……“那就别跪在地上。”他叹口气,整个无奈到不行。给她找来了椅子,又弯身搀起了她,不再让她跪在地上。
“你想出去干嘛?”这叫……帮人帮到底,送佛差到西?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她的待人之道?真瞎,“我想拿笔和纸。”看他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她还有胆跟他不客气,“铅笔还是原子笔?”他问得详细。
“随便。”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她忍不住笑了。
这个男人,面恶心善呢!貌似不耐烦,其实是愿意帮她的。
很快的,沈书行为她拿来了铅笔和A4纸;她取来,马上在白纸中央处画了个圆点,然后问他:“你看到什么?”
“黑点。”他回答,不禁皱了下眉,不懂她的用意。
“嗯,是个黑点设错。”她点点头,指尖抚过黑点以外的那片白色,“但是,为什么不说看到这大片大片的白呢?黑点是很突出没错啦,但也不能忽略它旁边的白呀。再看清楚一点,就会觉得黑点根本不算什么,你说对不对?”她看进他静默的黑眸,一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触碰她所不知晓的伤痛;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用心良苦。
她的话,字字撼动了他。凝视她透澈如水的眼,他心悸,有种灵魂被看透的感觉;这一切,教他手足无措,简直不敢相信……她正在安慰他藏在心底的痛。
避开她柔亮得过分的澄眸,沈书行拿过她手上的纸,垂眼注视那个黑点,忽然觉得既诡异又荒谬,他居然被个小女生说教了,这位温小姐,看她憨憨的,当以为她单纯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想法很有一套,居然说出了这样饶富哲理的话来。
“你以前除了在补习班教书以外,还有做别的工作吗?”抬眸觑向她,他眼底升起一抹笑意。
“没有呀,就只是教书而已。”
“你比较像心理辅导员。”这么喜欢帮人,又这么懂得安慰人,她哈哈笑。“好多人都说我有这个潜质咧。”
她开朗的笑声牵引出他上扬的嘴角,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他的心肺顿感暖和起来,长久以来的死结,竟于这一刻解了开来。
本以为揭露疮疤只会让他恼羞成怒,怎知,在她徐徐引领下,他非但不觉疼痛,当细细品味她的话,反而连根拔起了存在已久的芥蒂。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手机铃声,她出去接电话,在说说笑笑间,抓起包包,并向他挥了挥手,离开了公司。
他关灯,锁门,走回自己的总监室,落地玻璃窗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影,他低头看着楼下人群稀落的街道,未几,便寻到了温报晴的身影。
她还在讲电话,顷刻间,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阵率真爽朗的笑语;他勾起薄唇,目光温煦,难以自禁地,让她的影子钻进沉寂已久的心房。
“鬼斧神工。”
听着徐天灏认真不已的赞叹,沈书行皱眉。“你确定?”
不然就……“巧夺天工。”唔,别再考他了啦,快挤不出词汇啦!
交叠起双掌,沈书行托着下颚,深沉的眼眸盯着徐天灏面前的LOGO,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来,扪心自问,他何曾真正用心画过一张图?所谓的美图,不过是他随便勾勒的线条,继而靠电脑修出来的图样罢了。
他根本没在画图,他只是在修图而已。
“一堆没心没肺的烂图。”他吐出劣评,不得不认同温报晴所说的。
“什么?”徐天灏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作回应,再丢一张图过去,“这张呢?觉得怎样?”
徐天灏狐疑地望向他。“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弘风的第一张广告图。”
沈书行颔首,问:“觉得怎样?”
“不是被退了吗?你在这我说它烂?”他到底想干嘛?一大早把他召来就为了评图?奇怪了。
“你觉得烂?”他挑起眉,徐天灏手上的图可是让温报晴闻到花香的那张。
“都被退了,难道要我昧着良心说巧夺天工、鬼斧神工?”他很实际,只要被客户接纳,就是成功的好图;被退的,基本上是可以立即拿去焚化了。
“你就只会这两句成语?”叫他有空多读点书不读,瞧,词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