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泵娘家,也看这个这个……革命群这个矮……啐,我都看不懂了,她瞧得懂?书翻得这般烂,显然是穷的紧──”
楚霸天啧啧怪声地翻开那本《革命群疑》,坐上书桌,摇晃着二郎腿。
寂静中,忽闻几声狗吠,继而杂沓人声隐约响起,他机敏地靠在门边倾听,不一会儿,院外的纷乱足音就走远了。
此番他不愿让北方军阀收用,往南潜到了南京。
没想到国都南京黑白两道各有势力范围,他一个外来客想要分一杯羹,门儿都没有,凭良心讲,他初来乍到时,原也想学学孙中山先生那种神仙般的气度,一切好来好往,谁知道好人的方法根本不管用,终究还是得靠智谋武力掠龋
嘿嘿,大概人类的生存竞争就是这样吧,总月兑不了血腥,比较直接的,靠的是拳头武器,披着一层道德假象的皮,不过是把阴巧手段隐在背后,本质却还是一样地杀人不眨眼。
他用自己的方法,没多久就在南京闯出了名号,神出鬼没,黑白两道通吃,而更大的野心还在后头呢。
适才他就是去捣毁一个地方角头的势力范围,已经撂倒了最重要几名大哥大,剩下的都是没啥路用的小混混,留给他的弟兄们处理也就得了,省得到时候怪他太小气,吃肉啃骨兼喝汤,也不留一些屑屑给他们尝尝。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眼光犹离不开眼前的小美人,还寡廉鲜耻地偷香了一口,觉得挺满足的。
但凭良心说,他倒也不是个毫无原则的婬魔,只是唯我独尊惯了,向来心里想怎么做,就毫不顾忌的会马上行动,此刻他心中却无邪念,只是升起了一股怜惜的柔情,嗯,这感觉虽然挺陌生,但却又挺好的,他舌忝舌忝嘴唇,忍不住又俯身香了林巧儿一下。
“啧,这女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苍白、太瘦弱了,该养胖养壮点才好。”
他自言自语地下结论,也不想想人家的苍白可能是被他吓出来的呢!
说着,他端起林巧儿搁在桌上已经凉了的菊花茶,轻轻啜上一口。
“没啥味道,嗯……不过也还可以喝。”
他气定神闲地,还当这里是在自己家中咧,跷着二郎腿,扬一扬唇角,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炒栗子,丢进嘴里咀嚼,端起菊花茶,还想继续喝时,忽闻脚步声,这回却是从前院往后院而来,他连忙放下杯子,闪身就从月窗窜向后院,翻墙而出,没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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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巧儿,醒醒呀,想睡就到床上好生躺着,这样没盖被子睡在凉椅上,秋风一吹,明天可要闹头疼。”
林大婶端着莲子汤进门来,唤醒了林巧儿。林巧儿悠悠转醒,还有点惊魂未定,瞧见眼前立着的是母亲,有点恍惚,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作梦?对于梦中的一切,她感觉十分模糊,只记得看书时,听见奇怪的声响,她欲出房查看──之后,她就完全没有印象了。但仿佛间,她好似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和着烟丝和糖炒栗子的辛辣甜香味儿,让她神思昏然,却极有安全感,对方虽是陌生人,但胆小的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好奇怪,想到自己会不会是章回小说看多了,竟作起春梦,她不禁脸一红,羞涩极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本,默默吃完母亲端来的莲子汤。
“你和爹爹也早点休息,别忙太晚好吗?”
“就要睡了,就要睡了,你先歇下,免得你若病了,我和你爹忙翻了天还得分神来照顾你。”
母亲说的很实在,她便乖乖躺下。
她闭眼入眠,恍惚中,隐约还可闻得到那陌生男子强烈的气味,以及混合了烟丝和糖炒栗子的辛辣香甜……
第二日醒来后,她收拾房间,发现桌上一本倒叩着的《革命群疑》,上面黏着些栗子渣渣,觉得有点奇怪,心想自己最近莫非太忙太累,又熬夜温书,竟连书架也乱得一塌糊涂,书都掉落下来也没发现,连忙收拾妥当,决意将那可笑的梦境忘掉,将心思放到舞衣的设计缝制上,帮父母分忧解劳。
“巧儿啊,你设计样式就好,你设计的舞衣最受欢迎,其他裁缝的事,就由我和你妈来做吧。”
林老爹可是万般舍不得女儿干这些苦活。
“爹,您放心,这点小事累不倒我的。”
林巧儿嫣然一笑,拿起几件半成品细缝起滚蕾丝边的衣袖来。
缝了几件,隔壁的邱大婶来送茶水。因近日来,林裁缝夫妇忙得不可开交,特以钟点计费请隔壁的邱大婶来帮忙杂务。
只见她肥胖的身躯晃进屋里,一路叨念着,还向林大婶使着眼神说:“那个念艺术的又在巷口等你们家巧儿啦!”
“哎呀!糟糕,我差点忘了!”
林巧儿跳起来,她今天虽然早上没课,却和蒋孟庭约好要去买些文具,这一尽快竟然给忘了。
“赶快去,赶快去,别让人久等了,剩下的我和你娘会处理。”
林老爹抬起老花眼镜,挥挥手说。
“是啊,你赶快去,中餐吃点好的,别又尽省钱。”最近收入好,林大婶塞了一把钱到女儿手中。
邱大婶一副笑得很暧昧的样子,让林巧儿微微皱眉,仿佛大家硬是将她和蒋孟庭给揍成一对。
都什么时代了,思想还如此迂腐?男女走得近,就一定是情侣吗?林巧儿真搞不懂这些三姑六婆,幸亏她的父母态度开明,也对她完全信任,并不强加异样眼光,只是两老从小看着孟庭长大,对蒋孟庭印象不错就是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最近两人有约,蒋孟庭都是等在巷口。
她向父母告别后,撑起一把秀致的油纸伞,步出门去。
这把淡湖绿色的油纸伞上,画着泼墨睡莲,伞下的丽人儿亦是一身湖水绿改良式旗袍,她算不上是绝世美女,却自有一股难得的清丽,脸上脂粉未施却白里透红、水女敕润滑,像婴儿肌肤吹弹可破,也正因为她的皮肤太过细致也太过敏感,如果直接在太阳底下曝晒,很快就会红肿受伤,所以只要遇上艳阳天,林巧儿出门必得撑上阳伞来保护自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是这么偏爱晴天,喜爱阳光的灿然明亮,却必须这样遮遮掩掩,无法尽情享受阳光热烈的拥抱。
她的存在,就像个奇特的矛盾,生就如此纤敏的体质,偏就投胎在不富裕的人家。
听长辈们说,她一出生时就会笑,不像一般婴儿那么皱巴巴地;她的皮肤白皙如玉,大家都啧啧称奇,忍不住叹道:“歹竹出好笋!”她的生父林孝荣坐在一旁,乐得嘴都合不拢,丝毫不以为忤,反觉与有荣焉,臞瘦的脸庞上,问题严肃皱着的眉头松了,长年因裁缝工作而弯了的腰杆也挺得比以往都直。
她的母亲也并不美,只是长相平凡的妇道人家,做事俐落爽快,有点粗手粗脚地,偏偏林巧儿从小就漂亮秀气,真不知是遗传了谁?尤其是那股天生的优雅气质,随着年龄增长,整个人越发出落得标致娟雅。
对这样的她,父母疼如掌上明珠,把一切粗重操劳的事务都揽在身上,丝毫不要宝贝女儿动手,其他家境相仿的街坊女孩,却是从小就得烧饭洗衣,稍稍年长些,还得到富贵人家去帮佣赚取微薄薪资贴补家用。林巧儿不仅不必做这些,还从小就有书读,被当个千金小姐般养育照顾着。
“巧儿,今儿个不必上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