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行傻了眼他没想到徐直手势流畅不输同墨,两人比的奇快令人眼花缭乱,如果不是他听过徐直会说话,会以为这两人都是哑巴。徐直学这做什么?就连姜玖在跟同墨说话时,他也注意到姜玖只是略懂而已,并没有到专精手语。那现在他是要怎样?学多少徐直才会满意?
忽然间,同墨跪坐在地,像小女孩似得将头倚在徐直膝上。徐直有点厌烦,说道:“随你了,我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明知该养伤却硬要跟在我身边的原因,不要拖累我就成。”
此时是夜晚,室内全靠烛火照明,不知是不是九行的错觉,徐直在说了这句话后同墨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巧,他与徐直对上眼,徐直就这么看着他,他张口想说什么,正好有人自门外大步流星的进来。
“徐直,你还好么?”这人,未戴面具,面容虽美如冠玉,但长年在眉宇间的阴戾破坏了一般人对这张脸皮的所有美好幻想。他衣着换了件,黑发微湿,显然方才匆匆沐浴后救过来了。
他的目光直落在徐直面上,似是在确定她的安好,直到她裙边的同墨起身,他才发现室内还有人。
他瞥到角落里还有一个身边人。这些身边人他总是觉得碍眼,以前以为徐直能够掌控身边人但如今看来徐直太过纵容以致这些人连个基本的保护功用都没有。也对,几乎都是贵族之后,哪懂得为主子想?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徐直另一侧床沿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孙时阳的徒弟找过么……你怎么这样看我?”
徐直表情微妙,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在想,摄魂钟所摄出的话,似乎与人的作为反其道而行。明明听见她死了才快意的转醒过来,怎会在摄魂里蹦出那句来?虽说周文武本身就充满矛盾,但也不至于会说出完全背道而驰的话来。
“总有师傅吧,师兄呢?都有在找么?”周文武不死心的再问。
她又看了他一眼,道:“孙时阳是自学成才,没有师傅。我想,世上真有他的徒弟,恐怕早就名声大噪,但世间百家名医里确无姓孙。”顿了下,又道:“周文武,现在你是在防堵我生机的所有可能性么?你该可以放心了吧。”
“你……”一丝恼怒涌现他面上,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抿起嘴问道:“你头痛之症有几年了?”
“恩,十年?二十年?记不太清楚了。”
他眸色转暗,想着过去二十多年来,同在京师见到徐直的次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却没有一回看穿她有头痛之症。
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他从未留意过?他安静片刻,开了口:“徐直你去大魏吧。我在四方馆问过那个老医者了若然世上真有大罗神仙,那必是救人无数的大魏医者。他说了,在大魏治头痛的名医不少,你早点去,早点治好,也就不用再受这头痛之苦了。徐达贵为大魏皇后,不管你们姐妹情多淡,你必要逼她找出世间最好的医者。”
徐直闻言,水墨似的眼眸直直打量着他,一时之间她神色莫测。周文武误会她的无言之意,讽刺的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可不会趁着此时于你去大魏……找徐达,我还怕回不了西玄呢,但你须允我一事。”
徐直哦了一声,还是目不转睛。“你说说看,我便听听看。”
他定定的看着她。“徐直你须允我,你一定会回西玄。不是骨灰,也不是尸体,而是活生生的回来。”
同墨跟九行同时垂下脸,掩饰脸上的古怪。
这一次,徐直一声哦拉了更久。她支着额,慢吞吞道:“有点乱,搅的我又头痛。”
“又头痛?”周文武脸色陡变。
她恩了一声,忽然问道:“你看,我有哪点好,好到你盼我活生生回来。”
周文武微愣,直觉冷起脸回答:“徐直你什么都不好……也不是我盼你回来,是西玄需要一个西玄徐直的人罢了。”
徐直认真的听着,而后认真的答着:“原来是这样吗……”
周文武正要说什么,忽听的门外一连串女子娇软动人的声音道:“药来了,药来了!”白华急急端着药进来。“大姑娘,快点趁热喝……你怎么在这?”
同墨伸手要接过,谁知一双男人的手转接了过去。
他迳自搅动药汁,白华想要拿回来,却见他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嘴里浅尝。
“喂,你以为你是陛下吗……”白华瞪着眼。
周文武本是垂着眼,闻言停止动作,而后缓缓抬起阴毒的黑眸盯着她。她立刻噤声。
他冷冷笑一声。“原来你还被他喂过啊……徐直,让一国之君喂,你有何感想?”
徐直暗叹口气,转向周文武。“实不相瞒,记不住了。阿武,你既是我的后院人,那就来喂我吧。”周文武爱跟周文晟攀比是绝对的,但在这件事上……她还是有点搞不清,就是琐碎小事而已,计较什么啊?她只想快些喝完药,快些去地牢。
周文武手里一顿,声音微的放软道:“这药不苦,你身边人在里头放了糖,总算有那么点细心了。”一匙药汁递到她的唇瓣间,在周文武的注视下,徐直毫不犹豫的喝下。
随即转头吐在地上。
周文武脸色隧变,掌力几乎捏碎了汤匙。
徐直却没有理会他,她看着白华,问道:“白华,你又加了药?”
“大姑娘,这是你平常喝的药啊……”
“你再说一次。平常?”她脸上看似没有表情,但亲近她的人已知她不高兴了。
周文武这才明白徐直吐了药不是因为是他喂,而是药里异常。他第一反应是徐直被下了毒,心头骇然,就要一脚踹死她这个身边人,哪知白华立刻跪在地上承认道:“大姑娘,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平常头痛到睡不着,天都还没有亮就醒了,御医都说了,多加他说的药材,能够一觉到天明,精神也好,果然你喝了药真的好睡,那为什么不加呢……”
“我是不是也说过,我不会喝它,喝久了会让我思考迟缓,还会上瘾,我不愿意。”
“思考迟缓便迟缓吧,反正大姑娘聪明,再迟缓也不过是打回一般人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就算上瘾了也好啊,大姑娘日日睡得好,难道不好吗?”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一次又一次背着我加药?”徐直面上终于有了厌倦。这种事也要她点破,烦不烦。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彬在地上的白华大惊,扑前抱住徐直衣裙下的长腿,大哭道:“大姑娘!大姑娘!我下次不敢了!不,再也没有下次了!让我留下吧!你不能没有我,每天你都需我的……”
徐直心烦意乱。“同墨!”
同墨低着眼眉,上前要拉开白华。
立在一旁的九行一直小幅度的变换站姿,想要用眼神跟同墨交流,看是要如何帮助白华月兑身——以前他家犯事前他也是被丫头随从簇拥的少爷,每次地下人一出错,就是互相合作哄他这个少爷到开心也就原谅他们了,只要依样画葫芦,他想白华还是可以留下的;但,他发现同墨就是不跟他对视,仿佛白华的下场与她无关。
现在是怎样……原来徐直的身边人各自为政?
“大姑娘!大姑娘!我以后再也不敢多事了,我只是想让你好过点……我是要伺候你一辈子的,我不想离开不想……”她痛哭失声,全然失去先前的自信。
周文武头也没抬,缓缓搅动着手里浓稠的药汁,听着徐直如何治理手下人,听到此时,他淡淡说到:“你摆出这种我见犹怜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底下人做错了事,主子没要你的命,你就该感激涕零了,现在不滚,是要让人抬着你的尸体出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