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的子弹像不要钱似的猛地射来,威廉双肘撑地,翻滚着身子,边反击边迅速靠向仍在长廊上拖行的人儿。
“喂,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
威廉拉起伊芙未受伤的那只胳臂架上他肩头。由于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再让他假装感到恶心反胃。瞥过她因中弹而刷白的脸,垂掩轻颤的睫下是噙着恐惧泪光的晶眸,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又皱得更紧。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所以我才说女人没用又惹人厌。”
伊芙摇摇头,低首抹去眼角的泪,面无表情的低语,“我没哭。”
威廉拽着她闪入邻近的空房,门外一阵紊乱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白雪和梅杜莎惊呼的声音。他倒是不担心那两个怪咖,这些人是冲着伊芙来的,不会去招惹她们……可恶,偏偏小舅去机场接他老婆了。
第4章(2)
“狄先生呢?他在哪里?”伊芙惶惑地抓着威廉的双臂,苍白的脸倏然涌起惊悸,发凉的身躯不断发抖。
威廉听见自己脑中一根根的神经逐渐断裂,俊脸登时狰狞。“你有没有搞错,我小舅欠你钱了吗?干嘛要管你的闲事!”说穿了,他心里是不爽她遇事就急着找小舅的依赖表现,非常不爽!
伊芙瑟缩在墙角,双臂环抱住自己,神色木然。“怎么办……没有他该怎么办……”
好啊,她现在是把他当成死人一尊就对了,凭什么小舅能他就不能?这女的还真是把他看得很扁!
威廉凛冽地瞪着她,抿紧的薄唇才想开骂,忽然瞥见伊芙将脸枕入曲起的双膝中,悄声啜泣。
“威廉,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我讨厌那里,讨厌那里的人,更讨厌我自己……”恐惧的寒意不断席卷而来,将她层层捆绑,光是回忆就足以令她窒息。
威廉静静凝视着她,要斥骂的话全咽回喉咙里,眉间的折痕又加重了些许,无可压抑的莫名情绪盖过了那些闷气,他彷佛又能感觉到,心上的那道傲墙出现了斑驳的裂痕。
惨白俊脸难得换上严肃正经的神色,他徐缓地弯身,平视她惶然抬起的婆娑泪眼。
他温热且带着香精球芬芳的指月复,轻抚过她刚才紧枕在膝上压出的红痕。烨烨深幽的双眼慑服于他那能镇定烦躁不安的眸光,她愣忡地凝望着他。
“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阴郁的俊颜紧瞅着她,不再象是平时那个吊儿郎当没个正经的威廉。
望着他迷人的俊脸,几乎使伊芙忘了眨眼,感觉又像回到彼时他还不清楚她真实性别的时候,他毫无挂碍地与她接近。
“我……”眨动眼睫的那一刻,莹泪涓涓滑落,她近乎自卑地仰视他。“就像你知道的,薛尔顿是专门出产毒品的地方,而我……”
威廉不吭声,静静地聆听,看她直打哆嗦,眸子因回忆而氤氲。
“我是从小就被训练来制作毒品的天才。”
“天才?”他嘲讽地嗤道。“怎么到处都有天才,这年头天才好像都不用钱似的四处泛滥。”罗兰家就天才最多──杀人天才。
伊芙不在意他的嘲弄,径自说下去,“从小我就被关在暗房内,被训练每天得蒙眼分辨出各种香料的气味,只要说错一种就不能出来,必须一直说到完全准确无误才行。”
这会儿,威廉瞪大了眼,“你、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伊芙微牵起一抹苦涩的浅笑,“是真的,所以我才有那么敏锐的嗅觉。”
“妈的,GUCCI还是CHANEL真应该找你去当调香师。”
“等年纪再大一些,他们开始改变训练方式,他们……开始逼我分辨毒品的原料,然后强迫我学会怎么调制配方,帮他们制作出成分最纯的毒品。”
威廉双眸微敛,“所以你是个制毒天才,一技之长就是制作毒品。”
“对……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是害死很多人的帮凶。”因为极度的痛苦与自厌,所以她才决定逃离薛尔顿那个堕落的地狱。
“那你是怎么和小舅搭上线的?”问完,他有点恼,总觉得这种问法活像是伊芙跟小舅有什么暧昧。
对,他就是不爽伊芙对小舅的崇拜与过分信赖,别问他为什么,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很白目又该死的弄不清楚!
“我和他……”
蓦地,伊芙吃疼的缩起苍白的脸,抚上右肩。
见鲜血已经渗透了她水蓝色的薄衫,威廉低咒一声,毫不犹豫地撕开她的衣袖,果然如预料中一片血肉模糊。因出身特殊,早已习惯这种画面的他,竟无端觉得心中极为难受。
“该死!你说你是天才,不过我看那些要抓你回去的家伙根本没把你当成宝,子弹照样乱射一通。”
伊芙抿起毫无血色的唇瓣,斜倒在他肩上,偷闻着他身上馥郁的香气。有栀子花、小苍兰、橙橘、鸢尾花……喔,连这种时候,已成了天性的嗅觉本能都不肯放过她。
威廉抓过桌案上的瓶装水替她清洗伤口,刺痛感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发冷的额际沁冒出颗颗汗珠,滴落在他忙碌的手臂上,接着,她因拚命忍痛而眯紧的眸子忽然一愣。
靶到肩上的她身子一阵僵硬,威廉随口安抚,“痛就喊啊,反正女人的劣根性不外乎就是爱哭爱喊爱叫。”
迸怪的是,她竟然一点声音动静也没有。他包扎止血的动作微缓,狐疑的眸瞥去,赫然发觉原本苍白如纸的小脸晕红一片,不止脸蛋,她全身的雪肤几成粉色。
威廉不解地抚上她的额头,“怪了,没发烧啊。”不然她脸红个什么劲?
伊芙羞窘地微微挪动身子,小声地说:“威廉……”
要命,居然用那种像小绵羊的声音喊他,他的心跳登时漏了好几拍,生怕被发现异状,他故作镇定,凶巴巴的应道:“叫魂啊。”
他烦躁的拨弄褐色的半长发,习惯性的将瘦削的背稍微弓起,充满一种颓废的率性美感,就像国外的男模一样耀眼迷人,看得一张已经很红的羞怯脸蛋益发瑰丽艳红。
“你、你没穿衣服。”含糊不清的声音伴随着闪烁的目光传来。
威廉白了她一眼,“废话,我才刚要好好洗个美容澡,就被你这个麻烦精害得现在只能‘泡汤’。”
伊芙充满歉意的垂下眼睫,眼角余光却像自动雷达侦测机,飘到威廉光果的上身。
白皙瘦削,肌肉结实度适中,随便摆几个撩人姿态就能登上杂志封面,阴柔忧郁的气质宛如一朵夕照下的蔷薇,她知道用蔷薇来比喻一个男人有点怪,但除了蔷薇外,她实在想不出更适合用来形容他的花卉。
不过,他不是红蔷薇,而是矜傲带刺,绝无仅有的一朵黑蔷薇。
撇开阴阳怪气又极度自恋的个性不说,他的五官俊彦秀雅,一举手一投足都讲求优雅完美,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足以迷倒众生,她不明白,这样的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你现在是在用眼睛吃我豆腐吗?”威廉眯细的眸子骤然对上伊芙直盯着他的恍惚目光。好哇,这次他真是赔大了。
她露出皎洁的贝齿微笑,“现在,你碰了我,可是并不感到恶心啊。”
闻言,气焰高张的家伙当场矮了一大截,神情又窘又恼。
“那是因为你……因为我……”他“因为”了老半天,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闭嘴啦你,笑什么笑,我只是因为不希望有人在威廉古堡里挂掉,才帮你包扎,不然你以为……”
倏地,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撼动了他早已不堪一击的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