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浪神情专注地听着,转动方向盘驶上仰德大道,车子里出现了一大段时间的静默。
周锦初偷偷地瞄着他,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罢刚的话会不会太直接、太伤人了?如果不会的话,那他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算……就算随便说几句打趣消遣的话也好啊!
最后,悍马车停在一座花树郁郁美丽的庭园前。
“我们先吃晚饭。”他停好了车,转过头来对她说,神情看不出任何一丝不豫之色。“忙了一天,也饿了吧?”
“嗯,好,谢谢。”她有点忐忑地下车。
符浪瞅了她一眼,眸底闪过的那抹光芒看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们走进这家专卖咖啡和意大利菜的庭园餐厅,坐进位在落地窗畔、隐约可看见文化大学典雅校舍一角的安静座位。
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木头桌面上,摆放了个透明的小玻璃缸,里头养着自在优游的小金鱼,还有青翠绿萍在上头飘浮。
慵懒的巴沙诺瓦音乐在空气中荡漾,四周飘散着咖啡和食物的香气,彷佛可以闻到一缕甜净的桂花香。
在推开的长型落地窗外,那一株株碧绿盎然的应该就是桂花丛吧?
她看着桌上的小玻璃缸,看着窗外的桂花丛,看着远处的文化大学,就是不能看他。
在各自点完餐后,他俩之间又陷入了不自然的沉默。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吗?”终于,符浪平静地开口。
周锦初目光低垂,心乱如麻,下意识缓缓翻折着白色餐巾,试图从中得到一丝镇定的力量。
“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抬头,挤出一抹笑来。“以后,我们还是好同事吧?”
“小周,当我的女朋友就有那么恐怖吗?”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她犹豫了,最后还是决定跟他坦诚相告。“符浪,我今年二十七岁了。”
“我知道。”他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她,是个拘谨古板却单纯、心软得像棉花糖的小女人。
“先不说我们俩适不适合的问题好了,”她顿了顿,诚恳地道:“我现在如果交男朋友,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和你不同。”
“我并不介意早早步入礼堂啊!”符浪双手支着下巴,黑眸直视着她,懒懒地笑了。
她有些惊讶。
“小周,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不敢给你任何保证,说我们一定可以相爱、可以幸福的共同走一辈子,”他厚实有力的大掌牵起了她柔软的小手,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但是我和你在一起真的觉得很舒服,心里很踏实,很温暖,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周锦初喉头发紧,心跳如擂鼓,所有的理智在这瞬间消失无踪。
“可以给你、给我,给我们一次机会吗?”他柔声地问,“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究竟会不会幸福吗?”
她直直地望着他,有些看痴了。
……会吗?能吗?
这二十七年来她一直循规蹈矩的过日子,从来不敢奢望她得不到、要不起的任何东西,包括人在内。
但是现在,她可以扬弃一贯的理智,任性大胆地豁出去,纵容自己,好好爱一次吗?
她敢吗?
第4章(1)
如果,她真的像自己口口声声宣称的那样,从来就对他没有任何感觉,那么,她现在为什么会为了他这么苦恼?
周锦初坐在沙发前不断地按着遥控器,却对每一个跳跃而过的画面视而不见。
爱上符浪,肯定会像从高高的悬崖往下跳,只是最终不知是重重摔在地面?还是落入沁凉透心、奔放自由的碧绿湖水里?
而周锦初,你就这么不敢放手一搏吗?你真的天生就是个胆小表吗?
按着遥控器的手突然一停,周锦初盯着电视屏幕上,“极限运动大挑战”里笑得灿烂耀眼、神采飞扬的符浪。
他一身黑色紧身运动衣,戴上了保护的头盔,扣上了安全锁,接着身手矫健地自峡谷最上端往下一跃──
她永远记得那次跟他飞到美国大峡谷录制这一集极限挑战时的点点滴滴……
当时,围观的群众疯狂地拍手鼓掌,她的心脏都快从嘴巴跳出来,可是在见到他完美地刷新纪录的时候,她不禁浑身热血沸腾,激动得泪水滚滚而落,跟着大喊大叫:“符浪,你太棒了!你成功了!你是我们的台湾之光,我们的英雄!”
她的手贴靠在左胸处,心口彷佛还可以感觉到当时的灼热悸动。
原来,她一直深深牵挂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笑容和身影。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符浪在她心底已经不再只是个“好同事”了。
周锦初就这样怔怔地坐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关掉电视,拿起桌上的手机,慢慢地按下那一组再熟悉不过的阿拉伯数字──
“喂?”符浪活力充沛的浑厚嗓音在另一端响起。
她喉咙发干,吞了好几次口水才开口说话,“符浪。”
“嗯,”他笑了。“我知道是你,从来电号码就认出来了。”
“你说想要在一起,是认真的吗?”她严肃地一个字一个字问。
“是。”他毫不犹豫,坚定有力地道:“我是认真的。”
“好。”她舌忝了舌忝唇瓣,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那我们就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
在电话那端,符浪不敢置信了好几秒,片刻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好,就这么决定。”
币上电话后,周锦初脑子还是有点昏昏然的,像是双脚踩在云端那样,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样做了,更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她和符浪,从今天起,正式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天哪!”她双手紧紧捂住发烫的脸蛋,低低呻/吟了一声。
周锦初,你疯了吧?
可是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胸口暖暖的、烫烫的,好像有一千只蝴蝶在里头翩然振翅飞舞……
一早,符浪的车就出现在她家门口。
“早。”他灿烂地对她一笑。
一大早就害她心脏无力……
周锦初吞了口口水,感觉双颊又不争气地烫热了起来。“早、早安。可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今天起,我负责载你上下班。”他绅士地接过她手中的皮包和一袋资料,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不用这么专程吧?”她呐呐道,“你家住大直,我家住永和,你每天还得浪费一倍的时间和油钱跑到永和来接我,其实不用的,我搭公交车和捷运也很方便──”
他看着她,“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呃,可以。你想问什么?”
“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
她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学毕业后,刚出社会的时候有,不过交往不到三个月就分手了。”
他挑眉,“是你提的分手?”
“欸……”她有一丝汗颜。“不是。”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符浪叹了一口气,眉心微蹙地瞅着她,“小周,你肯定连一点身为女性娇贵的自觉也没有,在男女交往的过程中,完全允许对方漠视你、忽视你、不在意你,我敢打赌,你一定也没有让他接送你上下班,甚至连出去约会吃饭都各自买单吧?”
周锦初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怎么知道?”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没好气地边说边发动车子,“难怪这两年来每次要请你吃饭你就‘该该叫’的,好不容易这几个月才训练到你不跟我抢账单。”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载我去吃很贵的餐厅。”她冲口而出,只要一想到是在“占他便宜”,她心里也很不好过啊。“而且每次都讲不听,我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够跟你去五次那种高级的店,所以到最后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给你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