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讶异的反而是她手上拿着的那双手套。他认得那是梁亦群的,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思考了两秒,他大约猜到了来龙去脉。
他别过头,睨了旁边的男人一眼,“你故意不告诉我?”
“我总要尊重她的隐思。”梁亦群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接着找个理由识趣地躲进厨房里。
瞧梁亦群摆明是要留他们两人独处,关苡洁站在门前,尴尬地笑了一笑。
她意识到一直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于是她低下头往前走,走到吧台前,把怀里的纸袋摆了上去。
“就这些。你……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不用看了,反正我也不会记得。”他露出浅浅的微笑,迳自将纸袋收到置物柜里。
“还有这个,”她将手套也递上,“替我还给亦群哥。”
“随便放着吧,他看到了自己会拿走。”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无声无息地划出了一道界线。
必苡洁沉默了下,想不出什么好话题了。她抿唇,硬是撑起一抹微笑道:“那……就先这样子,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语毕,她点了个头,正要转身时,他突然开口。
“我煮杯热哥哥给你吧。”
她呆愣住,瞬间僵凝在那儿。
“喝点热的身体会比较暖,”他经吁了口气,仍然没什么表情,“而且你身上有酒味。”
“欸?真的吗?”她心一惊,揪起自己的衣袖猛闻。
“别闻了,你自己闻得到才有鬼。”他苦笑,试图制止她。
“呃……是吗……”她尴尬笑了笑。她不常喝酒,所以不是那么懂。
“先坐吧,别一直站在那边。”他转身背对着她,杯架上取下一只马克杯。
“哦……”闻言,她月兑下围巾,就要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
“你别坐吧台。”他突然道。
为什么?这要求让她愕然,他甚至拒绝她的靠近?不过她没追问,只是不作声,自己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热可可,她不想喝了。
她好想逃走,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狼狈的表情。她一直看着窗外,却难以无视玻璃倒影里的他。
不一会儿,他端了一杯热可可,摆到她面前。
“你染发了?”他问,其实不是很明显,但还是有差异。
“啊……你看得出来?”她下意识模了模头顶。
“可以。”他微笑,退回了吧台内。
“我姊约我去染的,所以……”说到此,她干笑两声。
也许以前她会多问一句“好看吗”,但现在,她问不出口。
她默默拿起杯子怕烫地小口啜饮着。心绪翻腾,急于逃离现场的冲动以及舍不得离去的依恋,正在她的胸口里激烈地挣扎角力。
多留一秒,是多一分心伤。
可是少留一秒,是多一分遗憾。
“你的伤口还好吗?”她放下杯子,抬起头望向他。只是关心他而已,应该不算越界吧?
“好多了。”他卷起右手的衣袖,让她看一眼。
一瞥见那条长长的伤痕,她突然好想伸手去触碰它,有心疼,有不舍……但她很快地就把那念头给打散。
“会不会很痛?”
他摇摇头,将衣袖拉了下来,“还好,没什么感觉。”
“那就好……”
又一个话题被结束。
她扬起浅笑,低下头继续喝着那杯热可可。
“他很爱你,相信我。”
那是梁亦群告诉她的。
她能相信吗?她希望,但是她不敢。“相信”就像是黑暗中的那条细得可怜的钢索,她已经尝过踩在上头行进的滋味了。
她放下了马克杯,起身,从皮夹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然后,她重新系上围巾,走向吧台。
“不用了,当作是朋友间的请客吧。”他拒绝那两张钞票。
必苡洁勉强露出微笑,亦是拒绝。
“我没有‘不用’的理由。”她坚持自己埋单,迳自将钞票摆在吧台上,“我一点都不想当你的朋友。”
说完了,她转身就走。
听见门上的铜铃声响,梁亦群这才探出头来。
“她走了?”他有些意外。
“嗯,走了。”
任宇辰应了一声,走出吧台去收回那杯只喝一半的热可可。他站在那位置适,想着五分钟前她还坐在这里,一时间,他有些茫然。
他有机会可以把她拥入怀,他有机会可以牢牢吻住她、可以尽情嗅取她身上的气息,但是他没有,他没有利用这些机会,反而因为害怕,所以要她别坐在吧台前的位置。
那样的距离,太靠近,他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抱住她、吻上她。伸个手需要几秒?一秒就够了,那样的时间太短,来不及让他唤回理智。
“发什么呆?”
梁亦群的声音传入耳。
他倏地清醒,拿了杯子就钻回吧台内,“没事,临时想到什么而已。”
见他反应有些失常,梁亦群静了一会儿,才问:“还没复合?”
听了,任宇辰噗笑一声,“你从哪一点判断应该要复合?”
“从你的表情。”
“去死啦!”他失笑,不再搭理对方。
“说真的,你不好奇她刚才在巷口跟我说了什么?”
“那是她的自由,是你们的隐私。”他低下头,在洗手槽里洗着刚才那只马克杯。
“妈的,难怪你会被甩。”
任宇辰没什么表情,没什么反应,半晌之后才道:“我宁愿她是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透过你。”
“那你呢?”梁亦群却这应反问他。
“我什么?”
“你又有多少事是从来没有‘直接’告诉她的?”
被这么一问,他哑口无言。
第9章(1)
必苡洁一回到套房,手机就响了,她在提包里翻找了半天,心想八成是姊姊打来交代新工作的事宜。
然而荧幕上显示的却是“宇辰”两个字。
瞬间她的心跳狂乱。
“……喂?”她迅速接起,声音却是胆怯。
“是我。”是他的声音。
“我知道……”她站在门边,连鞋子都忘了要月兑,“怎么了吗?”
“你也有不少东西放在我家。”他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从天堂掉进地狱大概就是形容这种感觉吧。她低下头,果然伤害还是来自于期待。
“你要我怎么处理?”他接着问。
“……看你方便,我都可以。”她这才弯腰将鞋子月兑下。
彼端静了一会儿。
“那我再看看吧。”他很轻易地就给了答案,“到时候怎么样,我再另外联络。先这样子,Bye.”
卡嚓,他挂断了电话。
很无情,很冷漠。
必苡洁呆了一会儿,看着手机桌布依然是两个人的合照——那是去年她生日,两个人到猫空去坐缆车时所拍下来的。
那时她拿着相机自拍,他则是偷亲了她的脸颊。
想着想着,她扯下围巾,月兑下外套,现在她只想冲个澡,却在打开衣橱的时候,看见其中空荡荡的一格。
那本来是用来放置他的衣服、他的用品的,如今空出来了,就好像连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已经被抹去。
她想,此刻她的心,大概就跟这衣橱一样。
宝能完整,却有个缺。
手机传出了简讯铃声。
叮的一声,关苡洁睁开眼,从被窝里探出头。是听错了吗?三更半夜怎么会有简讯?
她其实还没睡着,毕竟夜猫子习惯还在,她口偍闭目强迫自己睡着。她伸手,将电话自床头柜上取来,在黑暗中打开了简讯。
你睡了吗?
是来自任宇辰的讯息。她眨了眨眼,更清醒了。
还没。她很快地回覆了他的来讯。
好不容易累积的睡意顿时全部消散,她坐起身,像个傻子一样直盯着手机,等待对方的回音。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并非是简讯铃声,而是来电铃声。她吓了一大跳,慌乱了几秒之后才忽忙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