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还有第三人在,不能丢了颜面,他一定会这样做!
这厢,余小小完全不知道自己无心的顺口溜让美少年纠结到几乎吐血,此刻的她满心思忖少年的咳症从何而来、该如何对症下药。
一切正常,只是咳嗽、声音变——“啊!”苦恼的小小左手握拳捶上右掌,恍然大悟。“都忘了你才十六岁。”
“什么‘才’!”东方展言跳了起来。“是‘已经’!咳咳……我已经十六岁,按例律已经是成年的男人——咳!咳咳咳……”
“才刚开始变声,算什么男人。”啧,不过是变声,自己竟然——
唉。
“你——咳!咳咳咳……”他要是咳死在这里,一定是她害的!
余小小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你若不想将来声音男生女调或像现在这样沙哑难听,这一年最好多喝点胖大海、金银花或罗汉果泡的茶水,少吃点辣、少喝酒,最好再少说点话,免得伤喉咙。”
东方展言一饮干杯,见她起身,想也不想便问:“你要走了?”
“我没那么不识趣。”余小小笑弯了眼,饶富兴味的视线来回梭巡两人。“不打扰两位谈心,告辞。”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东方展言目送一身鲜艳的大理服饰、姿态潇洒的背影离去,不自觉露出迷惘的神情,一种说不明的失落感削减了才被她激起的满肚子火。
她的洒月兑更证实她对他没有多余的心思,真的就只是她说的医者父母、心。
怎么着?她可以跟周屏幽坐在亭子里乘凉赏景、喝茶聊天,就不能跟他吗!连一杯茶也喝不得是怎样?非得他有病有痛她才愿多留一会、多靠近他一点、多和他说些话是吗!
“去他的医者父母心!”可恶!
“展言?”
“我走了!”气得炸毛的东方四少霍地拍桌走人。
“东方展言,”再唤的声音里多了从未有过的严厉。
东方展言这才回神,惊讶地停下脚步,转身便见她脸色冷若冰霜,与平日的端妍优雅回异。
周屏幽横眉冷睇亭外的人,“你莫不是喜欢上小小了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喜欢上那个女人!”东方展言否认,没注意到自己回答的嗓音忽然变得又尖又高。
“是么?”周屏幽垂眸凝视手中瓷杯。“莫忘你今日所言。”
“我才——哎,不跟你说了,咳、咳……今天的茶不怎么好,改日送你新的。”身影迅速消失,追人去也。
被留在亭中的周屏幽静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
“多情自古伤别离,好梦由来最易醒,我真是……”
深怕追不到人,东方展言火速冲出州令府邸,左右梭巡只为找一道色彩斑斓的身影。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屈在右侧镇门石狮后头,不知在作啥。
“……”急慌的心绪忽然间消散无力,东方展言莫名有种想拿豆腐砸自己脑袋的荒谬冲动,转身欲离,却又不知怎地,回头缓步接近她,蹲在她身边。
“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看花。”余小小托起金银相间的花朵,淡笑。“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和屏幽多聊会儿?”
“不差一时。”
余小小侧首想了下。“也对。你们两家是世交,早就熟透了。”真是的,害她枉作好人。
“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东方展言干脆放弃,伸手托起另一朵。“不过是金银花,有啥好看的?”
“正好让你摘回去晒干泡茶。”
“就这样?”东方展言不屑地收手。“金银花的花苞晒干是可以入药没错,现在开成这样,顶多取花冠氽烫热炒或煮汤。
余小小惊讶极了,忍不住转头送他一记“你不简单”的目光。
“你真当我是不学无术的笨蛋吗,”她一定是故意的,存心想气死他。
“你真奇怪,东方展言。”余小小起身,弯腰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我只是有点惊讶你知道,并没有把你当笨蛋的意思。我什么都没想,你自己炸毛个什么劲?”真奇怪。
不明白,也不想深思,余小小转身走人。
东方展言立刻拔腿跟上。
第6章(2)
州令府邸座落于金陵北大街,这条街上多是富贵人家宅邸,不若市集人来人往,此刻放眼望去,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两人。
“你跟着我干嘛?”
“谁跟了?”东方展言一哼,“这条路就你能走?”
也是。余小小没有反驳,转身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听见身后脚步声又起,一时起了玩心,加快脚下步伐。
后头的人也跟着大步流星。我冲!
这还不叫跟?余小小扬笑,忽然停步。
“吓!”后头忽然发出奇怪的声响。
这家伙……差点颠仆在地的东方展言咬牙,怒瞪前方十步外的身影。
“你会不会走路引又走又停,也不怕跌倒。”真是!一边抱怨,一边拍去方才紧急止步时不慎沾上衣摆的泥尘。
抬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东方展言赶忙藏住狼狈,双手反翦身后装没事。
余小小忍不住莞尔。
“你真不是普通爱面子。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真的那么有趣吗?”
“谁在装——咳咳……”
“快回家泡茶喝吧,难得有一张好看的脸,总要配上相衬的好嗓音才叫相得益彰不是?”她劝。
东方展言花了好一会工夫才止住咳嗽,再抬头,发现她人已经衣袂飘飘,走远了。
他没有再追上去。
或者该说,他没有力气、也没有脸再追上去。
此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余小小并不像其他姑娘会设法找理由接近他,或为了引他注意,假装讨厌他、对他的行事为人大肆批评。
是了,她或许也觉得他好看,但她不喜欢他;他许多作为惹她生气,但也没让她因此讨厌他——两人之间,说不上是陌生人,但也不是朋友。
朋友……东方展言想起自己曾从她口中听见这两个字,但那是为了阻止她娘拔刀砍他的权宜之计。
那晚帮他上药疗伤、方才为他看诊叮嘱,是因为她自许为大大,医者父母心。
她对他,不刻意讨好、不娇柔造作,知他是东方展言,也只当他是东方展言。
她用平常心,甚至多了点无视的态度对他:也用不多言、迅速离开的疏远举止一再告诉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她眼里,他不特别,也不重要。
东方展言变了。
近日里,金陵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莫过于这则消息。
一向自诏风流、举手投足翩然优雅得有些刻意的东方展言变了。
这改变,要从某天他忽然凶性大发,在茶馆里与一向相谈甚欢、过从甚密的贤才俊彦们大打出手的事儿说起。
话说那日之后,东方展言是不出户,也不见人。
有人猜是因为茶馆那场架受了重伤,不得不在家中休养。
在等了十天仍不见人后,开始有人猜或许是闹出这等丑事气得东方老爷将人送山城……等等编得出、编不出的流言传来传去。
饼了近半个月,才见他踏出东方府;怪的是,才一天又不见了。
谤据东方府家丁传出来的可靠消息指出,东方展言稍早还高高兴兴地走出家门,可回府的时候表情哀感,也不知道足受了什么打击,回房后就把自己关在里头谁也不见;到了隔天还是一样,之后除了送茶水、送饭的家丁,没人见得到他。
总之,就是一整个不对劲。
而日子在闲人旁观不解的疑惑巾继续前进,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月。
就在金陵人心想东方展言大概就这么闷坏了、玩完了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大步流星地冲出家门,气势磅躏地杀到余人居门前,和余家夫人你来我往大吵,甚至上演全武行,被余家夫人给打趴,派人扛回东方府,休养了大半个月,又开始英姿焕发地穿梭在金陵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