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一向很少,现在只有小黛一个。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在告别。聚散离合,变成习惯。每个阶段都会认识新的同学,交新的朋友,毕业之后却再也没有联系,路上偶然碰见,也仅是微微一笑,简单地招呼。或许有人会觉得我很无情,而确实我这个人是不念旧的。我只会努力经营现在的感情,好好对待现在的人,把握住现在的幸福。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来,我们有的只是现在。不想留恋于过去,等到现在成了过去,再来后悔,继续留恋。”
震惊,是此刻周骛远惟一的感觉。没有想到谭君雪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他有如醍醐灌顶。是的。他的心一直徘徊在过去的记忆里,不肯走出来。
他轻轻推开桌子上的那杯黑咖啡,有许多事情也许应该重新考虑了。
第八章
天气越来越恶劣,也越来越冷,今天更是雨加雪一起来。谭君雪打着伞,在湿滑的路上行走分外小心翼翼。雨雪飘进来,湿了脸,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上脸颊,依旧抵挡不住寒冷。只想快些到公司,躲进有暖气的地方。
“嗨,雪雪。”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回过头去,是小黛。
两人并肩走近公司大楼,步上台阶,收起伞,谭君雪接过保安递上的透明塑料袋,套在伞上。自动门打开,迎面吹来一股暖风,脚踩上大堂的地板,就远离了外头的风风雨雨,人也一下子暖起来。与小黛一起朝电梯走去,嘴上开始聊着昨晚看的电视剧。
等在电梯前,谭君雪发觉自己的鞋带松了,于是把包和伞交给小黛拿着,自己蹲下去系鞋带。想起以前曾听人说过,鞋带松掉就是说明有人在想你,但是左脚还是右脚呢?不记得了。
她笑笑,系好鞋带站起来,电梯正好下来。门打开,谭君雪跟着小黛后面走进去。电梯里有一整面墙的大镜子,她看见自己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忽然,她发觉耳朵上似乎少了什么。
“天啊!”她猛抽了口气,右边耳朵本来戴着的耳环又掉了,这可是周送的啊。
“怎么了?”小黛听见她叫,关心地问。
“我的耳环掉了!我要去找回来!”不等小黛反应过来,谭君雪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刻,推开身前的人,挤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一层一层往上升去。
小黛惊讶得张开嘴,很久没合拢。雪雪就这么冲出去了?不管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不管外面正下着雨,还有雪?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两把伞,雪雪甚至连伞也没有带。外面很冷耶。
有这么重要吗?那个耳环?她上次不也掉过,也没见她这么慌张地跑出去找呀。
出了电梯,小黛依旧没想明白。来到谭君雪的桌旁,把她的包跟伞放上去。心里祈祷她能在九点以前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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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零五分。
周骛远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来,看向谭君雪的桌子。只见包和伞,说明她已经来了,但人呢?
“谭君雪到哪里去了?”他高声问。
没有人回答。大家也都好奇地把目光投向谭君雪那无人的办公桌。只有小黛将脸埋在文件夹里,不敢去看周骛远。如果让他知道雪雪跷班去找耳环的话,不晓得会怎么样。
“没有人知道吗?”环视一圈,周骛远看过每一张脸,再问一遍。
“有。”小黛举起手,所有人都把脸转向她,她咽了咽口水,“嗯……她上厕所去了。”神啊,一定要原谅她无心的谎言啊,她这可是为了朋友。
“哦。”周骛远没有怀疑,走到茶水间为自己倒了杯温水,在回办公室之前交代,“等谭君雪回来了,你们让她进我办公室。”
等周骛远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小黛一下子瘫在椅子里,松了口气。雪雪啊雪雪,你可要快点回来啊。
“小黛,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啊,没看见雪雪在里头。”有女同事发出质疑之辞。
小黛朝她挥了挥手。
“你别管啦。”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黛每隔两分钟就看看表,看看电梯的方向。谭君雪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九点三十五分。
上个厕所不用半小时吧?周骛远合上文件夹,转动皮椅,面向落地窗。支着头看窗外大雨滂沱,高楼大厦朦胧一片。
他站起身,走出办公室。谭君雪的座位还是没有人,桌子上雨伞的水渗出塑料带,在她的办公桌上化作一滩。他移动视线找到小黛,小黛似是看见他了,却又故意低下头去假装办公。
有问题!
他走到小黛身边,弯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小黛抬起头,露齿而笑,旁人都看得出她笑得有多僵。
“什么事?周经理。”她问。心虚得很。
“谭君雪到底去了哪里?”
小黛有些不敢直视周骛远的眼睛,平时他虽然表现得很随和,但偶尔也会有不怒而威的时候,就像现在。他面无表情,抿着嘴唇,看着她,令她心慌慌。
死了,死了。不知道这次是她死,还是雪雪死,或者两个人都死定了。
“呃……嗯……她……”
“去了哪里?”周骛远的声音平平,身体前倾,带给小黛强烈的压迫感。
“她……找耳环去了!”小黛眼一闭,心一横,月兑口而出谭君雪的去向。
死一般的寂静,连自己微微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楚。小黛睁开一只眼睛,周骛远的表情告诉她,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耳环?”
“就是雪雪最近一直在戴的,那个向日葵形状的耳环。今天来公司的路上,我跟她碰到,在搭电梯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一只耳环不见了,于是就跑出去找了。我叫也叫不住她。”既然开了个头,后面也就一五一十地招供。
向日葵形状的耳环?是他送给她的那一副!
“她没有带伞就跑出去了?”周骛远问。他忽略不了谭君雪桌上那把还在淌着水的雨伞。
“是的。因为当时她的包和伞都在我的手上,她叫了一声,然后就冲出电梯,根本没想到要拿伞。”她也很担心啊,外面雨是越下越大,雪雪也许在淋着雨找耳环。
周骛远不假思索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伞朝电梯走去。他要去找她。她怎么可以这样疯狂,只是一只普通的耳环而已。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吗,雨又大,还在下雪子。她居然不撑伞就跑出去!
走出办公大楼,温度骤降。雪已经停下了,但雨还下得很猛,打在伞面上“啪啪”响着。冷风刺骨,被这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甚于冰。周骛远加快自己的脚步,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有没有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不知走了多久,他的手已经被风吹到麻木,指关节泛白。
终于,他找到她了。
她蹲在人行道的中间,浑身湿透,在发着抖。一头卷发披散在背上,水珠停留在她的发梢,滴落于发尾。
他走上前去,把伞移到她的头顶,为她遮挡风雨。谭君雪抬起头,她的脸上满是水,却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周骛远一把扶起谭君雪,单手抱她在怀。
好温暖。谭君雪双手环住周骛远的腰,脸紧紧贴靠在他的胸前,连带地把周骛远的西装也弄湿了。但他不在乎,没有人在乎。他的胸膛好温暖,她多想能这样靠一辈子,不再离开他的怀抱。
“你为什么跑出来,连伞也不撑?”周骛远抚着她的湿发,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问。
“你送我的耳环不见了。”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也许只是因为她的头埋在他的西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