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上自己的右脸,红肿已经消去一些,也没有初时那般疼痛。
“好一点了。”她说。
“我代玲珑向你说声抱歉。”
“免了。打我的人又不是你,你有什么好对我抱歉的。”她拎起包包,走近周骛远,用一种女人的深情眼神看着他,“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
周骛远的心被震住了,他没有错漏谭君雪眼中已经隐去的深情,他不敢相信这样感性的话语出自她的口中。她在表述什么?她想表示什么?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只是这样的问句而已。现在他能说的能问的,只有这样了。
“谢谢,不用了。现在天还不晚,就算我一个人走路回家也很安全,而且我还没准备回家,我要另外去个地方,走过去也很近。”是的,今天又是礼拜一,她要去“梅开一季”。一个可以让她心情平静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你似乎每个星期一都会去。”他有些好奇。
“一间咖啡书店。可惜你不爱喝咖啡,那里真的很棒,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咖啡也好喝。”
“是吗?那下次有机会你带我去坐坐,不喝咖啡,感受一下那里的气氛也不错。想知道是怎样的店,会让你如此喜欢。”周骛远笑起来。他越来越对谭君雪感兴趣,想了解她的喜好,想知道她的一切。
“好啊。那我先走了。拜拜。”她回以一笑,转身离开。
“明天见。”周骛远站在原地,直到谭君雪的身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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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又或者很幸运地,今天一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谭君雪就瞧见了冬冬的身影。她正斜倚在吧台前,长长的头发顺着头的姿势滑落一边,遮掩住半边的容颜。她穿一件绛紫色的吊带裙,裙摆上开着一朵朵暗色的梅花。
谭君雪走上前去轻拍她的肩,冬冬转过脸来,并抬起手将头发拨向脑后,右手上一连串的银质手镯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来了。”她说。空谷的声音仿佛已等待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想见的人。
“我刚刚下班。”谭君雪环顾四周,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有冬冬在这里坐镇,店里的客人似乎也比平时多了些,还有一些目光时不时地往这边看来。
“去那边坐。”从吧台内端出两杯咖啡,冬冬一手拿住一杯便向前走去。靠窗的位置已经被人坐满,只好走到角落处一个略显安静的位置坐下。
谭君雪跟着坐在冬冬的对面,香浓的咖啡味扑鼻而来,松弛了神经,她拿起小匙搅动杯子内咖啡色的液体。
“心情不是很好。”
手上的动作一僵,咖啡在杯子里小小地激荡。可以感觉到冬冬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谭君雪直视这目光。
“看得出来吗?”右脸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不少,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今天她被人打了耳光,是打出生以来的第一次。记忆慢慢地涌上来,想起自己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叫人指着鼻子骂是“狐狸精”……司空玲珑……她也深爱着骛远……是她一直陪在周的身边呵。
“你来我店里那么久,每一次见你都是笑容满面,朝气十足的样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像冬天里的太阳,是可以温暖别人的。”冬冬手交叠在桌面上,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跟表情,“但今天你从进来到现在,却连一个笑容也吝于给我。”
谭君雪沉默。
端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苦涩满盈于口中。她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喝这种苦苦的东西呢?包括她自己也喜欢喝。更奇怪的是,为什么以前她都没有发觉咖啡原来是这么苦的东西呢?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走了谭君雪手中的咖啡。
“你的心这么苦,是不适合来品尝这杯咖啡的,那会糟蹋了它。”谭君雪看见冬冬微笑着对她说。
“冬冬,你有过烦恼吗?”谭君雪不禁月兑口问道。她一直觉得冬冬是世外之人,不沾染一点红尘俗事。
似乎没有意料到谭君雪会问她这个,冬冬的表情呆了呆。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她笑了,可看在谭君雪的眼中,她却感觉不到冬冬在笑。好奇怪,这一刻坐在她面前的仿佛只是冬冬的一个躯壳,而她的灵魂已经不在。
“是人就会有烦恼,谁都跳月兑不出宿命摆下的这个局。”
这个局是什么?谭君雪很想问,却终究没能开口问出来。
“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烦恼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冬冬回答,还不等谭君雪做出反应,她似乎是想扯开绕住她的话题,很突然以缓慢的语速说:“雪,要知道幸福快乐是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愿我的幸福快乐是从另一个人的手中夺过来的。”
“如果这份幸福真的是属于她的话,那么你是怎么夺也夺不来的;可以夺过来的,就本不是属于她的。”
“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能够洞察一切。冬冬,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谭君雪握住冬冬放在桌面上的手,好冰好冷的一双手。在这样的炎炎夏日,会有人的手如此冰凉吗?
“你今天的问题很多哦。”冬冬笑着抽出自己的手,反盖住谭君雪的,“相信我,不是错的。幸福是属于你的。你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破坏什么。”
冬冬起身离开,走过谭君雪身边的时候,像又想起了什么,搭住谭君雪的肩,引得她扬起头来看。视线落在彼此的脸上。
“对不起。”
不轻不响,不紧不慢的三个字从冬冬的口中说出。依旧不顾谭君雪会有的反应,冬冬就这么走开了。谭君雪看着她走过每一张桌子,走过每一个客人的身边。大家都会抬起头来看她,她却依然故我地向前走去,就这么直接走出了“梅开一季”。
原来冬冬真的不是凡间的人,谭君雪心想。不然她说的话她为什么理解不了?她对自己说“对不起”,是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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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吧。”
终于,终于他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周骛远的心中有一瞬间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个背在身上多年的包袱。这个包袱背了那么许久,自己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习惯它在自己身上越来越沉重的感觉。在卸下它的时候,才发觉它的重量已经可以将他压垮,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
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玲珑越睁越大,不敢置信的眼睛,他的心划过一丝不忍。可是,他已经不会再要回那个包袱了。
“我们……分手吧。”
司空玲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的是什么?她面前的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
“周大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走上前她像以前一样,紧紧抱住周大哥的手臂,还是那样熟悉的感觉啊。司空玲珑扬着头,依然笑靥如花,“你好坏哦,这样吓人家——”
嗲嗲的尾音慢慢轻下去,溶解在冷凝的空气里面。她清楚地看见她的周大哥毫不动容,紧绷的下颌,紧抿的嘴唇,透露着冰冷。原来……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司空玲珑松开自己纠缠的手,后退几步,摆出哀求的姿态,“如果你是在气我打了谭君雪,如果你是要惩罚我的不肯道歉,那么我去道歉就是了,只要你别提分手,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你要我去向她下跪磕头都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