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莉就坐在微陡的门阶上,腿上铺着一条红格子餐巾,拿出她昨晚预做好的三明治,一边晒着秋天的阳光,一边品尝自己的手艺。
台湾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热,都已是秋天了,阳光却依然如此跋扈,但是她喜欢这里。
会决定搬来这里,主因是她想来这里替父亲寻根。据说爷爷就是来自这座美丽的海岛,父亲也在这里住饼短暂的数年,留有一段纯真的童年记忆。
从爷爷和爹地那边听了许多关于台湾的事,诸如这里美丽的风景,好吃的美食,热情的人民,于是她选择离开自小生长的洛杉矶,来到这里定居。
为了学好中文,她吃了不少苦,不过大概是体内的东方血统发挥它该有的作用,她学得很快,而且很好,只是读跟写还不太行,说却是相当流利。
怀特虽然把名下的产业交给凯洛,却把户头所有的现金都留给她,她就算一辈子不工作,也不必担心会饿死。
但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带着那些钱飞来台湾,先当了几个月的背包客,认识这里的山山水水,走访各处自然美景,吃遍各种没尝过的美食,也在路途上认识了不少热情的台湾朋友。
最后,她选择在有着蔚蓝海景的北海岸落脚,搭造了这间希腊风格的民宿,当起了民宿老板,和来自各处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打交道。
上个月黛安来找过她,同样爱上这个地方,甚至拉着未婚夫住了十天半个月,才肯回洛杉矶。
“蓓莉,今天有一组客人,你要负责接待吗?”
民宿请了四个员工,三女一男,问这话的是阿智,才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小伙子。
“OK。”
享用完三明治,撑着下巴坐在门阶上的蓓莉回过头,漾开一个灿烂的笑,一头蜜糖色的鬈发分绑两边,看起来就是甜死人不偿命的甜姐儿。
阿智的脸微微一红,赶紧回屋内干活去。
又贪晒了一会儿阳光,蓓莉才直起身,拍拍腿上的面包屑,悠然惬意的走出中庭,来到民宿门口,准备接待客人。
她喜欢跟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接触,通常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故事,如果聊得够熟,很多人通常会愿意分享。
至于她的故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结束,她退出了一场爱情电影,她不愿再当女主角,所以,她回到自己的故事里。
亮晃晃的阳光晒得人浑身懒洋洋,蓓莉在门口的蓝色绒布长沙发椅上坐下,吊带牛仔短裤下的一双纤细长腿,随着微风拂过而轻轻晃动。
她仰高了被晒红的脸,果冻一样的粉女敕唇瓣也扬高,接受着阳光的洗礼,感觉心里很平静,像一座不起波澜的绿湖。
然后,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毫无预警的跃入眼底。
浓浓的褐色短发上,比阳光金灿的琥珀色眼瞳,刀凿一般的俊美脸孔,筛落一身的金粉,高壮结实的身躯逐步朝这方移动。
蓓莉愣住。她眨眨眼睛,确认那人影不是从脑海深处跑出来的幻觉,然后才惊讶的站直身体。
“嗨。”一身休闲打扮的凯洛走到她面前,手上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高大的身躯遮去了金灿灿的光线,像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她。
事实上,笼罩着她的不是他的身影,而是过去的阴影。
蓓莉不晓得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
前夫?噢,不,他们还没办理离婚手续,所以不算。
他是怎么掌握到她的行踪?蓓莉满脑子疑问,却又不想问出口,她不想再给这个差一点主导她的人生,骗光她的爱情的骗子,有任何机会接近她的心。
哪怕她对他的爱慕始终没有停止过。
“住宿吗?”
于是蓓莉故意对他扬起笑脸,而且是那种面对陌生人一视同仁的笑脸。
凯洛的阵光闪动,还是微笑以对,“你不知道吗?我包下你的民宿一个月。”
蓓莉惊诧一愣。该死,她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件事!
居然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
如果早知道包下民宿的人是他,就算要立刻关闭民宿才能阻止他来,她也会第一时间照办。
“哦?是吗?”不想让他得意,蓓莉故意一脸不感兴趣的瞟动眼神。
然后她转身领着凯洛走进大厅。
基本上大厅是设计成吃饭与聊天的交谊空间,特别挑高天花板,内墙同样粉刷成蓝白相间,看起来十分沁凉。
她一手打造的民宿,是充满夏日与异国风情的度假感,比起拥有无数跨国大酒店的他,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她实在无法想像,要让尊贵的国王住在她不起眼的希腊小屋。
蓓莉心情复杂的领他上了二楼,转身面对他之前还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有好几个房间,既然你愿意浪费钱,包下这不怎么样的民宿,随便你想挑哪间房都可以。”
“不怎么样的民宿?”显然凯洛对她这句自眨的形容词很有意见。
“比起戴维斯集团旗下的任何一间度假饭店,这里充其量只是一间大一点的普通等级套房。”蓓莉撇了撇粉软如果冻的唇。
“但是少了心爱的人,饭店终究只是饭店,永远也不会变成家。”凯洛深深地望进她眼底,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
蓓莉心口用力一跳,灵魂有个角落正在发烫,可是当她想起过去他一手自导自演的那一切,差一点就奔放而出的情感,马上又缩回去。
“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的笑容甜得像是快溢出蜜,“所以啦,等你什么时候想通,就什么时候可以快点找到你真正心爱的人。”
凯洛动了动喉头,终于明白她的心结打在哪里,才想开口,她已经踩着轻盈的步伐,走上阶梯。
“来吧,我带你去最顶楼的套房,那里可以欣赏到最美的风景。”她兀自走在前头带路,努力忽略传自心底的细微声响。
不,不可以,她的自尊与原则,绝不容许自己接受一段人为安排好的爱清,绝不。
很好,给了彼此两年冷静期^实际上,更应该称之为愤怒冷静期,愤怒者,当然是指他可爱的妻子。
当年,他们新婚不到半年,随即分居两地,洛杉矶当地的媒体用了一堆篇幅报导这件事,更有专拦作家调侃他们的婚姻只是一桩交易,不过是两大势力的结盟。
他被形容成豺狼般野心勃勃的男人,为了接收怀特在西岸的势力与影响力,才会有目的的与怀特之女结婚。
他从不在乎这些凭空捏造的故事,却忘了这些故事可能误导蓓莉。
现在,连她都不相信他是爱她的。不管她认定什么,在她的认知里,他并不爱她,所有关于他对她的情感表现,都不过是精湛的演技。
顶楼的双人套房里,凯洛伫立在圆拱形的窗口前,交抱起一双铁臂,他的眼底看不见远方美丽的海景,只有底下中庭里,那个坐在躺椅上晒阳光的小女人。
她躺在那里,闭着长睫,嘴角扬起一道淡粉的圆弧,就像沐浴在晨曦中的精灵。阳光亲吻她柔软白皙的肌肤,她的两颊被晒得微红,使他想起她在他怀中羞红了脸的娇俏模样。
握在臂上的手指紧了一紧,凯洛转身下楼,来到中庭,一步步走近躺椅上的蓓莉。
屋内打闹的员工纷纷停下来,看着那名不怕死的外国人上前搭讪。
大家都晓得,身为民宿的老板,蓓莉从来不端架子,也不会限制员工该做什么或不该做什么。
那张甜美灿丽的混血脸孔,一度引来媒体上门专题采访,下场当然是被蓓莉躲掉了。
她就像一个美丽的谜,热情可亲,却又充满了神秘感,她从来不曾提及自己的背景,只说她厌倦了洛杉矶,所以来台湾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