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乃楠不是没跟梁佳佳相处过,这丫头打小就黏他,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开口喊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小叔叔,再者,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有什么好棘手的呢?
沉浸在过往美好回忆的他,就这样天真无知的接下临时监护人的重责大任。
事实证明,是他小看了这只小喷火龙的能耐。
他才接手照顾梁佳佳不到一个礼拜,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电召到学校的学务处。
前两次她是跟同学打架,这次层级拉得更高,拿球把体育老师砸进医院。
他想不透,秉性纯良的兄嫂到底是怎么生出梁佳佳这只顽劣小表的?
现在,他只希望那位代课老师不要断手断脚性命垂危,一切就阿弥陀佛。
拜捣蛋鬼梁佳佳所赐,梁乃楠现在已经被训练到可以在五分钟内飞速抵达新百国小,停好车子,从容不迫的出现在学务处,为她犯下的错事鞠躬道歉—
“发生这种事情,个人感到非常抱歉,回去我一定对佳佳严加管教。”
鞠躬的同时,不忘伸出大掌往梁佳佳的脑袋瓜狠狠一压。
片刻,他抬起头,谦恭有礼的问:“请问,体育老师目前伤势如何?我想带佳佳亲自去向老师道歉。”
学务主任颇是忌惮的看了梁佳佳一眼,思索须臾,陪笑婉拒,“详细情形我也还不清楚,不如今天还是先让体育老师好好休息,等体育老师回来上班,我再替梁先生转达歉意。也差不多是放学时间了,我还有事,不送。”
梁乃楠不是笨蛋,客气吞下学务主任的软钉子,带着小喷火龙……呃,是带着梁佳佳离开学校。
回到休旅车上,他扬嗓淡问:“怎么回事?”
梁佳佳倒也爽快,撇撇嘴,娓娓道来意外发生的经过。
一点也不复杂,就是两个顽皮鬼在走廊玩篮球,被新来的代课体育老师人赃俱获,老师要他们交出球来,臭小孩见老师性子软弱、年轻可欺,全然不当一回事,身为体育小鄙长的梁佳佳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把将篮球抢了过来。
“我才没拿球打老师,我只是帮忙把违规同学的篮球传给她,我哪知道她那么废,居然连颗小小的篮球都接不到,还自己踩空摔下楼梯去,莫名其妙!”
对对对,你是传球高手,未来的NBA女杰,代课的体育老师是废材。梁乃楠抚着额头,没好气的想。
“你有跟主任解释清楚吗?”
“那个地中海老头根本有理说不清,真是个大白痴。”
“他是学务主任,不是地中海老头,更不是大白痴。”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耐心,居然还能好声好气的纠正小丫头的措词,简直是神人来着的。
“在我眼中,学务主任等于地中海老头,也等于大白痴。”
“现在就去医院跟老师道歉,然后把意外解释清楚。”
“为什么?明明就是意外,我没错,我不要!”小喷火龙连用了两次主词。
“佳佳,如果你不是传球,而是把球拿过去亲手交给老师,意外就不会发生了。你没错,但你有道义上的责任,所以,我们应该去道歉。”他不忘补充,“还有,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
这也就是为什么,梁乃楠现在会带着梁佳佳出现在医院。
即将走进医院大门前,他一把拉住梁佳佳,“体育老师叫什么名字?人怎么样?”万一是个不好惹的,他得有“道不完的歉”的心理准备。
“耿丹菲。女的。今年二十五岁。未婚。怎么,要不要介绍你们俩相亲?省得你年纪一把还孤家寡人,讲好听点是单身贵族,事实上根本是没人要。”梁佳佳很欠揍的说。
梁乃楠暗暗磨牙。
要不是大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真想、真想……一掌给她巴下去。
冷静冷静冷静……在心里提醒自己一百遍后,他抑下火气,伸手揉捏侄女粉女敕女敕的两颊,笑咪咪的说:“太好了,我最喜欢女老师了。真不愧\\\是小叔叔的心肝宝贝,这么为我着想,小叔叔真是感激涕零。对了,佳佳,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换件帅一点的衣服、身上再多擦点古龙水比较好?”不忘搔首又弄姿,故意逗她。
“你—神经病!要道歉就快一点,不准耽误我上提琴课的时间。”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往前快步走。
其实她根本也不想上什么提琴课,可是要是不这么说,小叔叔肯定又要故意说个没完。
梁乃楠望着前头气呼呼的身影,抑不住的好笑。
好歹他也在邪恶的电影圈里打滚那么久,见过的机车金主没有十卡车也有一牛车,还怕找不到方法治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吗?
他迈开脚步追上前去,“跟老师道完歉,小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梁佳佳歪歪嘴,“这还差不多。”笑了一下,旋即吝啬收回。
唉,真是个别扭的小女孩。
醒来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反而像是寒夜里刚大睡过一场,只觉得被窝暖烘烘的,甚是暖和舒服,令人舍不得离开。
雹丹菲双眸紧闭,蜷缩身体眷恋着暖洋洋的被窝,嘴巴不住哀怨的喃喃低语,“不想起来,真不想起来,起来又得要温书写字刺绣做针线……”
说到底,当个大门不出三门不迈的淑女太辛苦了,她还是比较喜欢舞枪弄剑打拳、自由自在的骑马奔驰。
思及最爱,半梦半醒的她不自觉漾开笑容,在被窝里舒展了一下筋骨后,翻了个身,将怀里的被子抱得更紧,忽地,一丝清明强行灌注脑中——
骑马?!
下一秒,思绪飞快倒带,还来不及反应,转眼间,记忆已经带着耿丹菲又经历了一次朝雨山上的坠崖意外,她幡然醒悟一个事实,她和追风一起从朝雨山掉下去了。
“吓!”她顿时睡意全无,大叫着起身。
周身光线刺眼,逼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不住的揉了揉双眼,直到完全适应光线,才将手自双眼之前挪开。
“这是哪里?”她瞪大眼睛,扫看四周环境。
这似乎是个房间,她躺卧之处是房里唯一的床,不大不小,然而对她来说,已是绰绰有余。值得称许的是,这底下也不知道铺了多少条裤子,躺起来远比她房里的雕花木床还软上许多。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这被子未免太过素净,偌大的被面居然怎么也找不到丁点花儿鸟儿的刺绣图样。
她到底是生,抑或是死?
连人带马坠下深不见底的山崖,饶是福大命大,只怕不死也是残废。只是,她若是死,为何这里不像传说的阴曹地府那般阴森恐怖?可她若是生,为何浑然不觉有丝毫痛楚?
摔下山崖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儿,没道理她不疼啊,难道,她把自己摔成残废,失去所有感知了?
心生一股恶寒的同时,耿丹菲连忙从头到脚把自己狠狠捏过拧饼掐过打过,最后做出结论——
除了后脑勺的肿包教她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大疼外,全身骨头非但没断上半根,四肢还灵活得很,顶多就是手肘有几处不显眼的瘀青,但那也是不碍事的,残废的推测马上就被推翻。
可,不对呀,一个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平凡人,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浑身上下的伤势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么点瘀青跟后脑勺一个小肿包,除非遇到世外高人伸手援救——
斑、高人?!难不成耿丹菲小嘴微张,不敢置信。
记得小时候听镖局里一个趟子手大叔说过,大千世界里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世外高人,他们鲜少与人们来往,总是利用奇门遁甲之术设下结界,隐身在人烟稀少的神秘幻境之中修行。一般人是很难打破结界、闯入幻境的,大多都是正面临死亡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