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将女抿唇暗笑,娘娘果然也是玲珑剔透人儿,一点就通。
就在将女手势轻巧地将那内藏银针的锦垫收起,换上带来的柔软百花锦垫后,就要请赵妃子入座。
“那个……”她乌黑杏眼骨碌碌一转,笑嘻嘻地道:“对面座位的锦垫想必也脏了,我,咳,本宫是晚辈,自该好好孝顺太后娘娘,怎么能自己独坐新垫呢?将女,咱们带来的锦垫还有吗?”
“奴下带了不少呢。”将女眸光一闪,肚里险些笑坏了。
不愧是君上看上的小娘娘,学得就是快。
将女将另一只锦垫也换了,小小心心地轻拈着自家那只百花锦垫的两角,稳妥地放好了。
画楼之上的赢玉脸都黑了!
就知道那不肖子看上的会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是个大逆不道、欠人打杀的小贱蹄子!
赵妃子笑吟吟地乖乖坐好,看着矮案上精致可口的茶果,忍不住原形毕露地流口水,却不忘求助地先看了将女一眼。
“有毒吗?能吃否?”
将女险些憋笑不成,努力维持侍女端庄的神情,轻声道:“就算无毒,也吃不得。”
“真可惜……”她咕哝。
就在此时,美艳无匹光华四射的赢玉身着大红凤袍,妖妖娆娆中仍可见耀眼夺目的雍容华贵大气,沉沉地迫人而来。
赢氏贵女,母仪天下,正当如是。
赵妃子就算做好心理准备,依然被震慑在当场,屏气凝神,大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这就是凤临九天、丽容无双的国母气势吗?
脑际乱糟糟间,她蓦然闪过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干的念头——
难怪君上俊美无双,原来是其容肖母,却又比其母多了一股令人心折敬畏的尊贵英气。
帝王之气。
君上好,君上妙,君上君上呱呱叫。
“我的。”她傻兮兮的笑了,笑到一半才想起用宽袖遮面,却忍不住喜孜孜地眉开眼笑。“嘿嘿嘿,是阿妃的。”
“咳。”将女轻咳一声提醒。
她忙回过神来,立刻起身,按着自小教出来的仕女礼仪,不卑不亢地向赢玉行了个晚辈拜见长辈的福礼。
“臣妾赵氏妃子,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四个字令全场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宫中何人不知赢玉的逆鳞?
赢玉眼角一抽,口气冰冷道:“出言不逊,顶撞本宫,来人,掌嘴五十!”
赵妃子脸一僵,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一出口就要抽死人的美丽太后。
赢玉命令一出,将女和羽林卫们眼神倏寒,迅速护在赵妃子身前。
将女恭敬而清冷地道:“禀娘娘,君上有令,举凡前朝后宫,犯小妃娘娘者死。”
“哦?包括本宫吗?”赢玉恨意更生,怒极反笑道。
“奴下不敢。”将女的语气越发恭谨,神情却更加淡然。“还请娘娘莫为难奴下。”
“本宫今日就是要打杀了她,要为难了你们,汝等又当如何?”赢玉嗤地笑了,懒洋洋道:“来人!”
她话声一落,一队煞气凛人的侍卫队手持长戟威逼而来——这是太宰赢氏的人马。
人数远远逊于对方的羽林卫们却夷然不惧,嘴角勾起嗜血的微笑,由死忠于宇文堂的护卫统领训练出的无不是百战之士,个个都是为了主子敢捅破天的杀神。
君上说了,小娘娘就是他们的主,主辱臣死,哪个敢对小娘娘不利的,就是他们手中狼头刀的猎物!
眼看情势严峻,大战一触即发——
“慢。”赵妃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喊道。
“怎么,想向本宫请罪求饶了?”赢玉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可惜迟了,来呀,统统杀了,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难道人命在宫中这些贵人眼中当真比蝼蚁不如?
“太……娘娘,”赵妃子心一颤,苍白小脸上盛着一抹凝重,“无论如何,惹得您不快是臣妾之过,臣妾在此向您赔罪,臣妾任罚;他们只是受命护卫臣妾,职责所在,并非存心与娘娘作对,还请您明辨。”
“不过是一群奴才走狗罢了,”赢玉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含笑的美眸中满满恶意。“本宫乐意杀来玩,你又能奈我何?”
赵妃子闻言脑门一热,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被这嚣张霸道无法无天的太后激得一时头昏,冲口而出:“皇宫内苑何等高贵,轻易动刀动枪喊打喊杀的,要传出去,岂不有伤我大周皇室的尊严?娘娘是这后宫之主,后宫里闹得血流成河人仰马翻,您脸上好看吗?”
“你是什么东西,敢训斥本宫?”赢玉勃然大怒。
“阿妃不敢,只是娘娘身分贵重,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乃是全天下女子们敬仰仿效的对象,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娘娘这是鼓励人人学您这般粗俗跋扈了?!”
“你你——你这天杀的贱人,竟也敢污蔑本宫,大逆不道罪该万死!”赢玉气息粗喘,暴戾地娇喝一声。“把人给本宫拿下,剥衣示众,当场杖毙……本宫倒要看看,今日有谁敢拦我?”
“诺!”赢氏侍卫队如狼似虎地轰声应道,手中长戟寒光闪闪,毫不留情地对着赵妃子诸人戳刺横扫而来。
刀剑横架交击的刺耳声响在空中炸开来,将女急速地护着赵妃子后退,却有几名赢氏侍卫打斜窜冲而出,一个攻上路,一个攻下盘,仿佛要把将女横挑戳穿在地,幸而一名高壮剽悍的羽林卫抡刀挡住了一个,脚下重重踹翻了另一个,才博得了一息之机。
将女万万没想到太后初次出手就是粗暴无情的杀招,全然没有一丝试探或迂回之意,登时被打得措手不及,原先布置好的防护根本不足够。
第7章(2)
赢玉面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看似毫无章法的专权蛮横底下,却有着深沉的谋算。
这十数年来,她在后宫中已然被这个将朝政军权尽拢于手中的亲儿打压得狠了,一口气憋着几欲内伤,就是因着兄长极力拘管、劝服着她,道如今君威日盛而世族式微,赢氏树大招风,迟早会成为皇帝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他们绝对不能让皇帝拿到把柄,有机会调转刀尖来屠戮宰割赢氏一族。
所以她今日刻意造下这一局,明里打着皇帝亲母教训后宫晚辈妃子的名头,暗地里藉机斩断宇文小儿于后宫中的半只臂膀。这宫中之人最为势利,若见皇帝的威严在后宫中施展不开,甚至步步维艰,后院失火,他还能分多少心神专注把着前朝呢?
自古孝字大过天,若他为了小小妃子便忤逆亲娘,那便是无人伦,当得群臣痛谏、百姓唾弃,那他这皇帝还立得端、坐得稳吗?
况且,他们母子之间早已兵戎相见……
赢玉看着己方渐渐占了上风,眸中阴毒的算计之色更深,嘴角也上扬得越发欢愉了。
赵妃子在将女的护卫下踉跄后退,尽避将女努力想将她带离这场杀局,她绝望而愤怒地望着那些悍然忠心的羽林卫不断受伤、血溅当地,却仍旧毫不退让地挡在自己身前——
不!被了够了!
“住手!”当她看见一名羽林卫的肩头被长戟刺得对穿,再也忍不住怒吼出声,满眼血红地恨视着得意微笑的赢玉,“你不就是想杀鸡儆猴,打杀我以震慑后宫吗?放过他们,我任你宰割,绝不反抗!”
“你当本宫今日还会放过你和这群狗奴才吗?”赢玉讽刺一笑,“本宫就爱看着违逆本宫的人,一个一个死得干、干、净、净。”
有两名赢氏侍卫被羽林卫一刀斩落头颅,可有更多的赢氏侍卫不断地自画楼里窜出,扬起手上长戟加入战局,下一瞬,有个羽林卫被戳穿胸膛,目皆欲裂地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