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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婢 第9页

作者:初七

而她小手心上的字,他不用再次细看,也能确认香娘教的这字,绝对不是正确,笔画不是多了几撇,就是少了什么,也难怪这孩子找那么久还是找不到。

但一定不是香娘故意告诉她错误的字体,想来应该是香娘不想让这丫头失望,便教她学着写,只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瑞木修言边想着,边顺利找到心中所想的一本书,《六祖坛经》。

长指翻阅到其中一页,他娓娓闇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将书摆下,对着离儿头部高度的位置,指着菩提二字让她看个仔细。离儿看着书本的字,欣喜不已,也对他口中叙述的诗词感到兴趣,“大少爷念着的话是什么意思?菩提不就是树吗?怎么是“无树”呢?我娘就葬在菩提树下,离儿记得的!”

原来这娃儿是为了要记得自己的娘葬在哪里,才想要知道菩提二字是如何写法,他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六祖惠能大师的开示之道?

他随手一翻书籍,气定神闲的回答,“这诗的本意是要我们作为人,应摒弃外在的纷扰,后天环境给予似是而非的观念,不让怨愁嗔痴如同尘埃一样在本性中喧宾夺主,而要回归本质的自我,既为空性,也就是说,本我的自性是圆陀陀、光灼灼的,只因后天的七情六欲的烦恼尘劳所蒙蔽,使自性的灵光不能显现,而心不得自在……”

瑞木修言说着说着,彷佛也替自己开了示。

现在的他,不就是为了前身的七情六欲所恼、所怨、所恨、所痴?

但是他无法放下,无法让心回归本我,也就不能不想、不恨。

离儿眼儿骨碌碌的转,她很认真的看着他说话,可是耳朵有听到,脑袋却没懂到。

瑞木修言将六祖惠能大师的法理在脑中转了一圈。

无法放下,那他就得提起来,也不枉费,他再重新走上这一遭。

他感觉到离儿的眼神,便低头与她对望,她纯净无瑕的眼,与他千疮百孔的心,可说是强烈对比啊!

他莞尔一笑,毕竟这孩子也才六岁大。

“不解也无妨,来日方长。”这是需要岁月的累积才能参透出的真理,就连前世、今生都无法做到的他,怎能要求小小娃儿了解意思呢?

瑞木修言将书放回原位,暗忖着哪天要来将书籍做个分类整理,免得他想到哪一本书要看时,还得从头寻起。

离儿这时拉拉他的长衫袍子,毫无主仆之别的问:“大少爷,离儿可以习字吗?”

她想将菩提二字学会,等到长大自己可以爬到后山时,便将自己习会的字,亲自写给娘亲看。

瑞木修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对于离儿的问题,他恍惚了一下,但随即正色以对,“你想学,大少爷就教你,不过不能只学“菩提”二字而已。”

离儿心虚。大少爷真是厉害,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有些犹豫,可还是点头。

习字对她而言也不无坏处,如果往后离开瑞木家的日子,能够因为多懂一些字,是不是就能让她的命运与别的女子多些不同?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瑞木修言摆好纸砚笔墨,自己先着笔提字。

第3章(2)

离儿站在方长的翘头案前,看着瑞木修言流畅的在纸笺上落了字。

大少爷文采翩翩,懂的又多,只是性子有些难以捉模,时好时坏,不像娘亲总是温柔待她。

她接过他递来的纸,立刻有了疑惑,“大少爷,这不是菩提的菩字。”而且还多了几个字!

瑞木修言的字迹清秀雅致,为了要让她看得清楚,写的笔画更是清晰分明,与前世苍劲有力的写法大相迳庭,可能是经过世事残酷的粹链,人也显得内敛深沉,导致写出的字也跟着变化。

“当然不是,这是我的名讳,瑞木修言。”

离儿拿着纸笺,不自觉的噘起小嘴,咕哝着说:“可是离儿想学“菩提”。”

惠能大师如果听到这娃儿的话,会不会以为她想悟道,而感动得痛哭流涕?

瑞木修言敛下笑意,反问离儿,“离儿想大少爷教你习字?”

离儿高喊,“想!”这是再确定不过的事了。

“那离儿是不是应该先学会夫子的名字?”

“职子?”她有听过孵蛋、孵化,就是没听过“胜子”的。

大少爷为什么要改名叫孵子?这一点也不好听。

离儿秀眉微拢,错愕不解,眼儿眨呀眨,添了几分这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怎么?他看起来不像夫子吗?这娃儿是什么傻样!

“大少爷教你习字,自然就是你的夫子,不过平常还是得喊大少爷,懂吗?”

大少爷教她习字,大少爷就是她的赙子,所以孵子就是教人习字的人!离儿连着点头。这她懂!她懂!

离儿甚是可爱的模样,让他十分满意,“取方凳来坐我身边,我一笔一画教你怎么写为师的名字。”

瑞木修言带着笑意对着离儿说,好心情不在话下。

离儿闻言,将她本来在书架格那垫脚的矮凳,抬到瑞木修言顺手的侧边。因为自身的高度不够,必须双膝跪在矮凳上,上身直挺,才能看到瑞木修言案桌上的各种墨宝。

玉石笔屏、寿石笔洗、紫檀墨床、双狮纸镇、云纹瑞砚……每样博古珍品皆是物品主人寄情排忧之物。

他赏玩古物,爱好珍宝,也惜以贵待。

不仅延续上辈子的兴趣,欣赏珍物的眼光更比前世,超群绝伦。

大少爷总是说她还小,不许她碰案桌上的东西,要等到她身高长到双手可以触及桌面,才准她可以擦拭、清洁他的墨宝。

瑞木修言在竹雕煮茶图笔筒中选出最适合离儿使用的木雕胎毛小楷,此笔轻盈玲珑,笔穗柔软,笔管缕空的雕饰,看得出来此物绝非平凡。

可是他一点也不会不舍得,还决定往后就给离儿习字使用。

他在瑞砚上轻沾墨液,将笔身放入离儿的小手内。

无奈离儿资质愚钝,手指僵硬,几次也无法服贴笔身。

他皱眉,放下小楷,抬手先是揉揉离儿的小手,让其放软轻松。

接着他的掌心再覆上她小小的手背,一同握住笔杆。

依着他的力道,离儿写出人生的第一竖。

江河岸边上,纤夫挽船等。

一个带着斗笠的纤夫在船头候着,船桨摆摆湖水,湖面便起了阵阵涟漪。这艘小船只有一个船身甲板,中间一段有梁有顶,成了一处可以遮风避雨的简易小室。

船身细致图雕,颇为诗情画意,在幽幽湖水上,浮啊沉沉。

湖岸边,伫立了两个男子和一个丫鬟。

虽是送人别千里,却没有离情依依的惆怅不舍,只有相互珍重的道别,与深深的祝福。

“叔大先生,你我相识三百日,但也终需一别,望您此番应试高中,在下于家乡遥寄问候,只字片语,常在心中。”

眼前的男子,头戴术士巾,身穿素色交领大袖衫,标准文人体格,肩上背着深色包袱,无仆无奴跟随左右,只有高洁的气度,如清水见底,明镜照心。

“虽然从不明白,君何以如此对待,但敝人仍是铭感五内,此番一别,恩情永不淡去。”叔大话毕,欲抬手作揖,却被瑞木修言早一步挡了下来。

“礼多了,叔大先生。”

两个男人皆是客气,小丫鬟则在一旁看着,眼儿骨碌,趣味儿浓。

直到叔大不再坚持,瑞木修言这才放手,退回一步。

“相助一事,无须介怀,他日若是再见,还望叔大先生记得此时,在下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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