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的声音越来越小,心尖却有点热热的,不知不觉放下双手,怔怔看着低头仔细为她清理的男人。
他此时高大壮硕的身子,因为低着头显得有些佝偻,哪里还有刚见时的凶悍,见着这样的他,她倒是不怎么怕了。
“爷。”
“嗯?”
“干巾不爽利,奴要用水。”她以前从来没对别人要求过什么,不管是父亲还是以前的皇上,她总习惯了去接受、去顺从,此时,她却生出了要按着自己想法来的心情,竟就这样开口要求了。
他抬起脸,有些疑惑,“本王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这样你会不舒服,这就吩咐他们送水来。”说完,转过头大声喊,“来人,送些干净的热水来。”
文知艺看他担心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双手圈上鬼戎的脖子,叫了声“爷”,鼻子还有些酸酸的。
他拍着她的背,用被子把她包起来。
第3章(2)
下人送来了热水,她忍着羞意,让他为她擦身,这次,她倒没把脸都捂起来,随后两人吃了顿丰盛的饭,又被宫女们伺候着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许是前段时间精神绷得太紧,被关起来后身子受了折磨,又被这男人不知轻重地宠幸了一次,一放松下来,她竟病了。
表戎见这女人小脸绯红,一躺到床上就滚到角落里,蜷缩成小小一团,背对着他,顿时心生不悦。
她都已经成为他的人,难道现在后悔了?
抬起长腿,他紧跟着上了床,这些奴才灵巧,不过一会功夫,床上的被套全换了新的,明黄绣龙纹的缎被让他龙心大悦。
“这帮奴才倒是机灵,知道他们换主子了,这手脚也快得很,夏人的奴才确实比青金人更机敏聪明。”一边说着,他揽上她的腰。
文知艺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心里有点生气。这可不就是说夏人更有奴性吗?
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她扭着腰往里挪,不让他碰。
他的脸立刻就拉下来,捏着她的下巴,要她转过脸来面对他,但手一沾到她火热的皮肤,立刻觉得不对劲。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他很少生病,青金人体格强健,他也没见过他的那些女人患病饼,眼前这个小女人竟然被自己宠幸一次就病倒了,真这么娇弱吗?
他心里一边感叹,一边怜惜的把她整个人小心翼翼地抱进宽厚的怀里,低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粗喘着气的模样。
“小可怜,鼻子都塞了,喘不过气了吧?”
“爷,好难受……”
“同福,赶紧去找宫里最好的御医,快些。”
同福一直在外面守着,想是伺候大汗的文才人身上不爽利,这三更半夜的,就算去叫人,来回也要不少时候,于是回禀道:“回大汗的话,因为前段时间状况特殊,太医们都不在宫里轮值留守了,现时去叫只怕会耽误,宫里有其他懂医的嬷嬷,先让她们看看,太医叫来了也不耽误。”
文知艺在里面听到了,昏沉的脑子此时也不糊涂,她拉拉鬼戎的手,得到他的注意后方道:“爷,奴有个女乃娘陈嬷嬷,略通女科医理,奴也读过些医书,先使她和奴的贴身宫女来便是。”
表戎点头,“同福,去叫以前文才人身边伺候的陈嬷嬷和贴身宫女来。”说完还不忘加了句,“也传令去叫最好的太医来,若有延误格杀勿论!”
同福领命而去,出去时一模脑门,满头冷汗。这位新主子性子蛮横,不好伺候啊!
这一去就折腾了半个时辰,鬼戎有些不耐烦,正要找人去催促,同福终于带着陈嬷嬷和文画回来覆命了。
只见他衣衫都湿透,照以往,这样在皇帝面前伺候是不合体统的,但拖延了时辰,新帝若要拿他问罪,他可担待不起。
“大汗,她们两人被关进了柴房又没几个人知晓,让奴才一阵好找。”
表戎上前一脚就把同福踢翻在地,“文才人这里病着,你这奴才手脚不俐落,还要给自己找借口?”
“大汗饶命,大汗饶命!”同福拚命磕头,头都磕出血来。
文知艺看不过去,素手揪着他的袖子,柔声劝道:“也不是他想这样的,陈嬷嬷和文画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关起来,宫里现在百废待兴,乱点儿是正常,他也不容易,看,满头大汗的,大汗就饶了他吧。”
她在人前便不再自称“奴”和“爷”,于她,是为了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于他,却觉得那两个称呼是闺房中的情趣,是她对他的昵称,无形中让他觉得很是亲热。
他拍拍她的手,点点头,对同福冷声训斥,“看在文才人的面上,本王暂且饶了你,还不快把人带上来!”
没一会儿,陈嬷嬷和文画就低伏着头,双手垂下,进来跪在下面。
同福还在寻人的时候,鬼戎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文知艺,自己亲自用冷水给她擦额,虽然动作一点都不熟练,还把她弄得很疼,文知艺却一点也不埋怨,反而觉得心头有点暖暖的。
只是看两个从小相伴的人来了,虽不是亲人也胜过亲人,她克制住要自己不要流泪,想跟她们说些体己话,于是就想把眼前最碍眼的人打发掉。
她晃晃他的手,轻声道:“爷,让她们伺候我就好了,以你现在的身分,在后宫久留不是好事。”
包何况都这时辰了,他若想做个好皇帝,应赶紧在龙椅上让朝臣叩拜才是。
表戎显然也听懂了文知艺的暗示,不过他心中觉得有些稀奇,一般的女人,这种时候可是想尽办法要留他下来,她倒好,竟把他往外面推。
他笑着揉揉她的小手。“怎么,嫌本王烦了?!”
文知艺一脸惶恐,眼里的泪也不克制了,直接落下来,摇头小声道:“奴怎么敢,奴怎么敢……”
见她这样,他又觉得心疼了,粗鲁地把她脸上的泪擦掉,口气不好的道:“怎么说哭就哭,连玩笑都不能开?不许哭!”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被她赶走,也不愿看她流泪,他没哄过女人,从来也都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这时候自然也只懂得下令。
这男人也不想想她是因为谁才受尽苦楚,自己身体本就不舒服了,还被他这样说,自然委屈道极点,不过简单的一句玩笑就闹成这样,可见他们相冲。
文知艺想着,也不敢怎么样,泪也不敢流了,只敛下眼,咬着唇看向别处,不再看他。
表戎一阵心烦意乱,又不能朝她发火,只好大声吼下面跪着的奴婢。
“叫你们来就是给你家主子看病的,哪个会看病,快点过来!”
陈嬷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手脚都在颤抖,匍旬着上前,把文知艺全身看过一遍,又叫她张嘴吐舌头,看完了,这才又趴到鬼戎的脚下,尽力用平静的声音禀报,“回大汗的话,主子这是饥饿疲乏引起的气血虚弱,又感染了少许的风寒,奴婢寻些药熬给主子服下,今儿晚上发发汗,明日就能好了。”
表戎随意点点头,陈嬷嬷就出去备药了。
他转头,见她还是不看他,不由得气闷,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
文知艺以为他要走了,抬起头看他背影,没想到鬼戎却突然转了个身,正好看见她又把头低下去的小动作。
她是怕他离开吧?
思及此,心里又莫名有了些欢快,对跪在地上的文画说:“去,问一下太医到底来了没?再给你主子看看也保险些。”
文画领命,也退了出去。
文知艺傻眼了,怎么好不容易见到两个旧仆了,就这么快又被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