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止听了飞快地收回拳脚,正了正衣冠,再一个箭步窝回软榻上,边拾起桌边的书本边对头一回面对燕磊的莫追交代。
“待会儿上心点,别坏了公子我的事。”不然到时他被燕磊踢出府去,他就不要怪她不肯帮忙。
他撇撇嘴角,“知道了,少爷。”
“小弟--”
燕磊满怀欣喜地推开了小弟书房的门扇,才步入房里头,便被屋中身形庞大的陌生人给吓了一跳,他好不紧张地快步走至自家小弟的身边,先是谨慎地看过幼弟一回,见容止毫发未伤也无什么大碍,这才转过头,满心防备地看着不在意料中的屋内客。
“……她是谁?”府中的管家都干什么去了?居然事前也没知会他一声,就擅自安排人进小弟的房中来?
此刻,在燕磊眼中的莫追,俨然就是个威胁兼破坏视觉性的存在,一身的肥态不说,还对人笑得猥琐万分不堪入目,这来历不明的老妇,怎会出现在自家有若谪仙般美好的小弟面前?
他这是被鄙视了?是吧是吧?
默默自燕磊眼中读出不屑后,莫追僵着笑脸,压抑地在心中默念了一段自小念到大的佛经,而后在燕磊防狼似的目光下恭敬地对他福了福。
“老奴见过大少爷。”
燕磊一手指着老妇,“这是……”
“大哥,这位是养大我的乳母岑氏,前几日我才派人将她从外祖家那边接过来。”容止按下他的手,善体人意地拉着他到坐榻边,“大哥,你别光站着,坐。”
听了她的话略略放下心后,燕磊脸上泛满了疑惑。
“你怎会突然想将她接来府中?”
她早就备妥了答案,“好些年没见女乃娘了,也不知怎地,自外祖过身后我就想她想得紧,再加上女乃娘的年纪也大了,我见她身边无依无靠,便想着将她接过来享享清福。”
“是吗?”
闻言的莫追登时笑得更加和蔼可掬上三分,笑得燕磊都不禁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还隐隐有些反胃。
“大哥可是怪我先斩后奏?”容止皱着眉,一手悄悄地扯着燕磊的衣袖,目光怯怯地望着他。
燕磊拍拍她的手,“怎么会?”知道来历就好,既然是小弟身边的人,想来由她照顾是再熟悉不过了。
“大哥不介意那就好。”
“对了,近来你的身子如何?”燕磊握着她略嫌冰凉的手心,目光触及那张始终都不健康红润的脸庞,直在心底想着要不要再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容止笑了笑,“挺好的,女乃娘照料得很妥当,身子也没时不时地泛寒了。”
一想到前阵子小弟自回了外祖家祭周年后,就莫名失了联系好一阵子,派出大批人马找回来时,身子也明显不健旺了些,燕磊的眉眼间就有掩不住的忧心。
“明知自个儿身子不好,下回就别再一声不吭出门去了,你不知道,大哥那阵子有多担心你。”
她忏悔地低垂着头,“我知错了……”
“大哥近来有些忙,若有什么事,记得差人来通知我一声。”他殷殷叮嘱,深恐因自个儿过于忙碌,疏忽了这名好不容易才又回府的小弟。
“喔大哥你别太辛苦”
燕磊关爱的大掌在她的头上模了模,柔声地道:“好好歇着,该喝的药得按时喝知道吗?”
“知道。”
看着小弟面上浮出的浅浅笑靥,燕磊登时觉得近来过于疲惫的身心全都被治愈了,他心情甚好地再捏捏容止的小脸蛋,然后起身走至房内的另一边,在路过莫追时面色霎时一变,神色严厉地对这名女乃娘吩咐。
“照顾好小少爷。”
“是……”莫追躬着身,状似惶恐地送走这位侯府的当家大人。
外头的门扇一关,原本坐得正经八百的容止,便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坐在软榻上,而莫追则是蹦蹦跳跳的来到她的身边,朝她笑得饱含深意。
“你对燕磊挺上心的。”啧,真看不出,方才的七公子对大少爷还真是手足情深。
她懒得否认,“嗯。”
“看上他了?”他刻意挤眉弄眼,就是想找她的不愉快。
“是看上他这个兄长了。”她非但没著他的道,反而吐出令他深感意外的答看上他这个兄长?
不可否认的是,燕磊的确是个友爱幼弟的好大哥,听府里的人说,燕磊对于燕晶,就只差没含在口里怕化着、捧在手里怕摔着了……
这等在世族大家中,几乎可说是缘木求鱼的手足亲情,确实难得一见,更别说为了将燕晶完整安然地接回府中,不再让燕晶受到其他庶弟庶妹的伤害,燕磊还下足了功夫,事前便设计了那些庶子庶女,逮着把柄后更是一口气将他们全都给赶出府去,压根就不在乎他在外头博得了什么残害手足的恶名。
“你缺个哥哥?”就算再怎么羡慕,她没忘了这些都是假的吧?她的身分是假的,而燕磊,亦不是她真正的兄长。
容止软软地窝在榻上,目光留恋地看着燕磊离去的方向,一种无法言明的伤怀滑过她的眼底,她语气寂寥地道。
“……我曾有个哥哥。”
“曾?”……她不似以往玩闹,莫追不由得也跟着收敛起表情。
她惨淡一笑,“失散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否还活着。”倘若她那个二哥犹在人世,算来,应该同燕磊一般大的年纪了,在燕磊的身上,不知怎地,她总是能找到那抹回忆中的身影。
莫追缓步踱至她的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后,他一手搭上她的肩头,边不着痕迹地轻拍着。
“真正的七公子上哪去了?”
“去年在外祖死后不久,就在外祖家也跟着病死了。”仔细算起来,她为了打进这座靖远侯府,也足足花了有一年的时间,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代替了那已死的燕晶陪在燕磊的身边将近半年。
他怔怔地开口,“那……”
“待事情揭穿时……想必燕磊他会很伤心吧。”她仰起头,两眼茫然地望着顶上,不敢想像当那一刻来临时,燕磊要如何接受得了。
“你早晚都会离开这儿的。”他忍不住要提醒她。
着实不习惯也不忍看她这副模祥,莫追沉默了一阵后,刻意扶她坐起身,再用力拍向她的背。
“别把心思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多想想咱们的目标才是正事,别忘了你我都还要交差呢。”
容止被他那一掌给拍得背部麻痹得什么都感觉不到,她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将他给推远些。
她公事公办地道:“如你所知,我在隔邻的忠孝公邸得到了他们家藏着的魂纸一张。”
“忠孝公哪来的魂纸?”莫追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虽说他也是追着小道消息来的,可他就瞧不出那位在朝中毫无建树的忠孝公,哪来的面子可以得到魂纸。
“听纳兰先生说,那张魂纸是忠孝公耗尽了家财才自外域买到手的。”上头的不赏踢,难道金子还买不来吗?
莫追徐徐以指搓着下颔,“那据你所知,目前大都中,谁的手中还有魂纸?”
“别的我不敢说,但北蒙皇族的身上肯定有。”按魂役的特性来说,各国皇室就算是不将魂役视为辟疆建业的利器,也会把武艺诡异且高强的魂役视为最后一道皇家保命符,以确保皇室香烟的安全。
“比如北蒙国太后?”莫追马上设想北蒙皇帝会最先保住谁的周全。
“上回在厉郡时我就探过了,她的身边没有。”她摇摇头,“那位皇帝陛下可真不是什么孝子来着,别被他派去的那票铁卫给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