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紫芸啜泣起来。这美人落泪,楚楚可怜。
季娃看了,禁不住心生同情,轻叹一声。“婶娘,你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婶娘不也跟着叔叔过日子,我相信血浓于水,一切都会雨过天青。”
“但文阔不愿意放手,他赶尽杀绝,甚至要我们夫妻俩离开宇家,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忤逆长辈的事情……”
“婶娘,季娃只是一介平凡女子,仰仗夫婿为天,你接下来想请托的事情,季娃是无能为力的。”委娃打断紫芸的话。
就知道是祸不是福,该来的总是会来。
“紫芸认为文决既然愿意为了保全季姑娘的名声而将你娶进门,势必对你有某种程度上的重视,尤其你现在是皇浩楼的当家,只要你肯,或许可以把皇浩楼南方的名号给我们挂牌。”紫芸慌张的将来意全盘托出。
“名声?”这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不知道婶娘是从何处打听到这事?”
“文决不是一直与季姑娘共处一室,甚至赁屋而居?这件事,举凡营商,谁不知晓?尤其是经营吃食多是来往商旅,这消息的传递最为灵通。骆管事也这么回报,若是文决回到宇家,那么背景一旦揭露后,就知道与季姑娘非亲非故,你们毫无血缘关系又赁屋而居,纵使季姑娘贵为皇浩楼的主事者,恐怕也难逃非议的命运。”紫芸敛着眉,这是夫婿教她的说词。
虽然她不晓得这当中有什么利益冲突,但只要听说宇文决和新婚妻子打得火热,就让她的心犹如万蚁喔咬。宇文决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平静?他们兄弟俩当初明明为了她还反目成仇,当时的众星拱月让她享受万般瞩目的荣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色?所以当她听到丈夫的分析后,马上就转怒为笑。
宇文决的娶妻事件果然是有内情的!他愿意娶季娃应该就是为了皇浩楼,保全她的名声自然是比较冠冕堂皇的说法。
季娃敛着眉,让紫芸无从得知她的想法,半晌,整理好情绪后,抬起头,微笑的说:“婶娘的看法非常主观,这事还是交由相公定夺吧!或者婶娘愿意,也可以找相公谈谈。”
“但皇浩楼的当家是你,不是吗?如果你有难处,也不勉强,只要你愿意把皇浩楼的八图宴配方给我。”
第9章(2)
季娃敛起柳眉,眼看紫芸的态度转趋强硬,这会儿是把她当成软柿子吗?
“今天若角色对调,换成当家是婶娘,你会轻易的把这秘方告诉不相几的人?”
“这……”嗫嚅一会儿,紫芸似乎也发现立场不坚。“我们哪是什么不相关的人?再怎么说,你都喊我一声婶娘,就是尊长,怎么这会儿长辈问件事情都不行?这是防什么?”
“我防什么,婶娘应该心知肚明,若是毫无紧要,大伯怎么会分家?再说,既然都分家了,就应该各主其所。婶娘若有空回来喝茶就是客,只是客有客的礼仪,婶娘是逾越底限,也强人所难了。”季娃明白有些人是有理说不清。
“你……你有什么好倚仗的?不过就是文决为了顾全名声而娶进门的商贾女,抛头露面的硬跟男人比拚,谁晓得你的生意手腕是怎么使得?!”
季娃淡淡的微笑,这些话早已听过不下几百次,她都麻木了,还听过更恶毒的话。“这些细节,若婶娘想要知道,可以去问相公。”
“你还真放心让我去找文决,难道你不晓得他们兄弟曾为了我争斗?”
“红颜,祸水。”
骂人不见脏字,这两字让紫芸俏脸一白,忿然冷哼,然后转身离开,反正再留下来只是讨个没趣。
等紫芸的身影渐远,季娃才松口气的瘫坐在廊阶上。紫芸不难对付,毕竟一名关在内院里,中鐀还使不上手的少夫人,与那些商场狐狸相比,轻松甚多。让她筋疲力竭的,是紫芸提点到的名声。
他娶她,只是顾全她的名声?
无关任何情爱!
虽然他们成亲这件事有些突然,但季娃一直以为……她到底以为什么?共处一个屋檐下,她就了解他甚多?是的,至少她对于他在吃食上的胃口非常了解,但那又代表什么意思?宅邸里的厨娘也能拿捏得宜,她做的事并非无法取代。
一直以来,他的接近总是秉守礼规,不曾逾矩,无赖的模样是在成亲后逐渐显现,那代表什么?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好的姑娘,尤其在知道他的背景后,云泥之别让她以为一辈子只能望其项背,没想到他突如其来的求亲让她被喜悦冲晕头,以为可以执子之手,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所以满心欢欣的陪着他回到宇府,她没有半点不如人的,她是皇浩楼的当家,不是吗?
耳边还飘过他当时的话术,增强她的自信心,让她为爱无敌。
怎么都要入夏春末,她却浑身盗汗?不愿面对的真相被活生生的撕开那层薄纱,她开始懵然。一幕幕耳鬓厮磨的画面在眼前浮现,过去只要稍微触及,就会浑身燥热,羞赧难当。
不行,她不应该消极,至少和宇文决生活两年是事实,她应该对他多一点信任,不应该随着有心人士的煽动而起舞。
“夫人,二爷交代,要小的跟您说郑大爷来访,就在仪阳厅里。”常管事气喘吁吁,打破季娃的思虑。
郑大哥……啊!“该不会是……”
面带惊喜,季娃记得要到南方时还曾赠帖,希望郑为广老大哥有空来南方让他们夫妇俩招待一番,没想到来到南方不到一个月,就有故人来访。
她连忙站起身,“我先到厨房准备几道凉菜,这北方恁凉,南方这时节就已经能让人汗流浃背,一定让郑大哥的心情不爽适。”
“夫人真是未卜先知,郑大爷进门时,额际确实有一层薄汗。”常管事对于季娃手掌中鐀,繁琐的细节却能这么快就上手觉得不可思议,尤其在处断时的利落,仿佛熟悉很久。
“我去准备凉菜,你进地悎敲些碎冰,我等会儿做冰酿脆梅。”
“是的,小的马上去。”
忙碌让季娃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只是她没有料到事实真相会来得这么突然,不到一个时辰,就让她的心理建设崩塌如山倒,杀得她措手不及。
“正事聊完,咱们就聊些私事吧!”郑为广合上账本,神情轻松不少。
“什么私事?”宇文决倒了一杯君山茅珠茶,先品香,再缓缓入喉,先浓涩,后回甘,感受不同层次的茶韵。
“我还以为这番前来会见到你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没想到你游刃有余,这会儿还有闲暇可以品茗,还不好好感谢我这恩人。”
“恩人?”宇文决微微挑起眉头。
“可不是,你敢说季娃不是贤内助?没有她,你能毫无后顾之忧?家宅安宁才能攘邮治国,是不是?”郑为广洋洋得意,“当初要不是我提点你,虽然说是顾虑季娃的清誉才把她娶进门,但季娃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若是你放手,相信一堆男人抢着接手。”
“老大哥,这话好的、坏的,全让你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宇文决懒洋洋的回话。
“呿,你这占尽便宜的家伙还敢说这话!”
站在门外的季娃差点捧不住托盘。她……她没有听错吧?真的是郑大哥以她的清誉要挟宇文决娶她进门?
“当初没有考虑到季娃的声誉是我的失误,坦白讲,我压根儿没想到会再回到宇家,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