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晚辈、小辈自然全都跟在她的后头,大家一面走、一面聊,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全部加起来,也让婉瑛见识到秦府的主子们究竟有多少位,光要记住他们的脸孔就有些伤脑筋了。
“……老太君方才说的那些,别搁在心上。”金嬷嬷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还有些多事的安慰她。
婉瑛不由得怔愕。“什么别搁在心上?”
“……没什么。”老太君那番话背后的用意,无非就是要她掂掂斤两,别以为真是砚哥儿的娘,自己可还没有承认,不过见孙少女乃女乃根本就不明白,让金嬷嬷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笑意,心想她还真没半点心眼,该说好还是不好呢?既然这样,也不便去点破,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众人来到另一处面向湖泊的厅堂内,屋里已经摆了三桌大的、一桌小的,秦凤戈和秦凤疆是嫡孙,自然跟长辈们坐在主桌,另一桌是给庶出的儿孙们,第三桌则是给各房的几位小姐,至于最小的那一桌高度又矮上许多,自然是给曾孙辈来坐,嫡庶分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看出各自在家中的地位。
身为孙媳妇的婉瑛和王氏,以及其他没见过的几位全都恭敬的站在主桌旁,先帮忙倒茶水,待奴才捧着食案过来,再由她们把摆在上面的菜肴一一端上桌,而婢女们全去伺候其他主子了。
当老太君挟了菜之后,晚辈们才开始动筷子。
大家都在吃饭,婉瑛觉得无聊,就开始一个一个认人,其中几张脸孔有印象,另外有好几张则是初次见到。
王氏悄悄地凑近。“大嫂,别东张西望的……”
“喔,谢谢。”她赶紧收回视线,却和另一名同样站着伺候的少妇四目相接,对方年纪和王氏差不多,都是二十出头,外型看来朴拙老实,已经先主动和婉瑛点头微笑。
婉瑛也马上示意,悄声问了王氏,这才知晓她就是白姨娘所生的庶子的正室,娘家姓郝,和自己是妯娌,而且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大嫂。”郝氏唤了她一声,露出憨直的笑脸。
她瞟了下对方的肚子,心想让怀孕初期的准妈妈站着总是不太好,不是说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因为胎儿还没稳定,可是得有个理由月兑身才行。“二弟妹,你现在身子不舒服。”
郝氏不明就里。“大嫂,我没有不舒服。”
“你怀孕了,不要站着,就说你不舒服,想回房歇息。”婉瑛心想这是善意的谎言,总比出了事好。
“可是……”郝氏犹豫地看了下另一位妯娌,向来老实的她从没说过谎,而且也没生过病,实在装不出来。
一个小小身影突然跑向婉瑛。“娘!”
“女乃娘不是在喂你吃饭吗?”婉瑛低头看着砚哥儿。“快回去坐好,记得要多嚼几次再吞下去。”
砚哥儿见娘站在那儿,不能一起坐下来,便拉着她的手,要走到自己那一桌。“娘,来……”
“娘不能过去!”婉瑛对他摇头。“砚哥儿先回去把饭吃完……”
他噘起小嘴,索性站在娘身边,也不吃了。
没想到连贤哥儿也鼓起勇气,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来到王氏身边,不想见到自己的娘只能站着看大家吃。
第18章(2)
秦凤戈早就希望改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是找不到时机开口,也就顺势提出自己的观点。“祖母,规矩固然重要,但也不差这一、两回,一家子团聚吃饭,就是要开开心心的。”
既然兄长说话了,秦凤恕终于可以发泄积压在心中的不满。
“老太君要她们学习怎么做个媳妇儿,将来才知晓如何当婆婆,这会儿都是自己人,真要那么讲究吗?”想到在这座府里,庶出的孙子连叫一声“祖母”,还得看受不受宠,他一直很努力地在习武念书,希望能博一个功名,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这样还不够吗?秦凤恕也不想这么愤世嫉俗,可是想到连在家里都得不到尊重,说话也没有分量,祖母对他只有责备,从来不曾夸奖过半句,脾气自然不好了。
“一个家没有规矩,岂不大乱?”江氏自然站在婆婆那一边。“我和你二婶,还有凤哥儿过世的娘,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这是为了她们好。”
王氏焦急地看着夫婿。“相公,别再说了……”
只听见“砰!”的一声,秦凤恕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那么二嫂怀了身孕,还要她站着伺候,难道就不怕有个闪失吗?”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看向郝氏的肚子,让她相当不好意思,接下来又瞪着不发一语的秦凤鸣,像是在指责他。
“凤鸣,怎么不早说呢?”秦守荣语带责备。
秦凤鸣起身回答二叔的话。“也是前天才知道的,还找不到机会开口,何况要孙媳妇站着伺候,既是府里的规矩,自然不便有任何意见。”
原来他就是郝氏的丈夫,这也是婉瑛第一次看清秦凤鸣的长相,五官和秦凤戈真的很像,简直像是同父同母所生的亲兄弟,只是予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老太君开口关心地问:“大夫怎么说?”
“前天下午,孙儿亲自带她到六安堂给纪大夫把过脉,因为若请大夫到府里,万一不是,恐怕会让大家白高兴一场,所以想等确定了再说,而纪大夫说她身子硬朗,只要别拿重物,动了胎气就好。”秦凤鸣说到妻子有喜的事,脸上多了将为人父的喜悦之色。
“娘,今天就别太严苛了,饿着了还没出生的曾孙子可不好,就连砚哥儿、贤哥儿也都不吃饭了。”秦守荣也开口说情。
老太君眼看再坚持己见,活像都是自己的错似的,态度也跟着软化了。“好了、好了,以后一家人吃饭,就不必再这么讲究规矩,都去坐着吧。”
“是。”婉瑛和王氏等人回道。
王氏和郝氏自然是坐到丈夫身边去了。
而砚哥儿最是开心,拉着婉瑛就往自己坐的小桌走。“娘,一起吃……”
“好,娘跟你一起吃。”她反而更乐意跟这些年纪最小的孩子们同桌吃饭,也不在乎坐小板凳。
一名十岁的男孩从另一桌走过来,朝婉瑛拱了拱手。“大堂嫂,我是康进,谢谢你送的纸风车,我很喜欢。”
会叫她一声“大堂嫂”,表示跟秦凤戈是堂兄弟,就不知是哪一房的儿子,婉瑛还弄不清楚,心想回去以后得偷偷列一张家族表,方便记牢。
“你喜欢就好,要是想自己动手做,我可以教你。”婉瑛也不藏私。
康进不禁面露喜色。“多谢大堂嫂,我会另找时间请教的。”
其他几个也拿到纸风车的孩子全围过来,纷纷表示想学,这下可让砚哥儿紧张了,连忙抱住娘,就怕被其他人抢走。
听见笑声,包括主桌,还有其他两桌的人全都往小桌这一头看了过来,不禁心想这位刚进门一个月的续弦还真受到孩子们的欢迎。
而秦凤戈则是低头吃饭,不曾在大家面前为她说过半句好话,也是希望婉儿能靠自己的力量来得到大家的心,这样才有意义。
相信有朝一日,秦家的人都会忘记她的出身不好,真心地接纳。
待用过饭,老太君和几位长辈先行离席,秦凤戈也被叫去了,婉瑛便留在原位和其他平辈聊天,大家总算能自在地交谈。
“大嫂。”直到这一刻,秦凤鸣和秦凤恕这一对庶出的兄弟,才算正式地和婉瑛打照面。
婉瑛记起金嬷嬷的教导,所谓长嫂如母,在气势上可不能矮个一截。“两位小叔不用客气,倒是直到刚刚才知道二弟妹有喜的事,真是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