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膏?那不成!那是要进贡的,少了还成?不行的!少爷,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来龙家这么些年,龙家独门的云香膏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今年做云香膏的药引数量较往常稀少,只能勉强做齐上贡的分量,怎么还能让她拿来用?
“谁许你担那种心了?”
说什么也不让凤绮霠阻止,龙顼霆将凤绮霠抱起,直接往自己房里走去,一颗心让她那给杜夫人划得没一处完好的藕臂伤口扯得痛彻心肺。
抱著凤绮霠进房,让她坐上自己的床榻,龙顼霆拧眉检视她藕臂上的鲜血淋漓。心窝一阵绞痛锥刺。
“我让你学剑是让你给人欺侮的?”
眄著她臂腕上的伤,龙顼霆俊颜满布怒气,好希冀他眼前的伤是由他来承受。
“真的没什么,少爷您别……”
“不许!我不许你……”
凤绮霠一声少爷出口,让龙顼霆蓦地起身低吼了一声,一颗心在胸口下不明所以地撕扯著,但出口的不许却没能说完,只见他双拳一握,剑眉死拧,旋过身去就往屋外走。
“少爷,云香膏拿来了。”
捧著一盆预备清洗伤口的清水与一大叠伤布,带著凤霁蝶去取伤药的龙月华正巧迎面对上走出房门的龙顼霆,却差些没让龙顼霆的表情吓破了胆。
“去替绮霠上药。”
挥了挥手要龙月华进屋,龙顼霆别开脸,对自己此刻心上这莫名的撕扯痛楚有些烦乱。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觉得凤绮霠很特别,甚至于因为她的特别而让他出手帮了她们一家,可为什么如今他会因为她的伤而感到这样心痛?又没来由地受不了她唤他一声“少爷”?
他对她若是那样的感觉,为什么这三年来……
“天啊!绮霠,你这手臂……难怪少爷气坏了!”
进到龙顼霆房中,龙月华一见凤绮霠手臂上的伤,惊得高呼了一声,这才明白在门前遇著少爷时,他那可怖的骇人表情是怎么回事。
“是啊,他可是对杜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呢。霁蝶,你去拦著龙哥哥,不许让他去主屋知道吗?”
想起方才在酒窖时龙顼霆对著杜夫人咆哮低吼的怒容,再加上他离开之前那句莫名的不许,凤绮霠实在担心龙顼霆会因为杜夫人这回过分的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而做出什么让他们父子更加不合的事来。
“龙哥哥回书房去了。”
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凤霁蝶早在大姐吩咐之前就已经盯著龙顼霆的去向,毕竟在酒窖的一切她全看见了。
“我说绮霠你啊……”
摇了摇头,龙月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到的少爷才不是因为杜夫人闯进琉璃苑而生气,少爷会气成那样,照她看来,是因为被杜夫人伤的是凤绮霠才会如此的。
“我怎么了?”
眨著眼,怎么也想不明白龙月华那句故弄玄虚的话是何意思,凤绮霠螓首微倾瞥了妹妹一眼,想问妹妹是否听懂了龙月华的话。
凤霁蝶耸了耸肩,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三,怎么可能听懂龙月华想说什么;至于龙顼霆对她们一家、甚至于特别照顾大姐这件事,她则是习惯地的认为是理所当然。
“你们两姐妹还真像!霁蝶,云香膏拿来。”
再摇了摇头,龙月华也不明白解释,只是要凤霁蝶把从西院拿来的云香膏递给她。
“霁蝶,不许拿!”
双臂急急往身后一收,凤绮霠不顾伤口还在淌血,一说到云香膏,她就怎么也不让龙月华替自己上药。
“你伤成那样,一般的伤药恐怕会留下一整片疤痕,少爷都让我拿云香膏来了,你就让我替你上吧。”
想强行扯过凤绮霠的手臂,又担心如此会扯动伤口,龙月华苦著一张脸好声哀求,要凤绮霠别让她不能跟主子交差。
“这云香膏是要上贡的不是吗?今年的量一瓶也不能少,就给我上普通的药,别浪费了。”
进贡之事兹事体大,这一点同样上贡过凰酿的凤家自然知晓,所以凤绮霠说什么也不愿意龙家今年的贡品因她而短少了数目。
“放心吧,这不是上贡的云香膏。”
叹了口气,龙月华这才明白凤绮霠的担心,也才恍悟为什么主子会拿那几乎不离身的钥匙交给凤霁蝶,要她上西院去拿药。
少爷一定是清楚绮霠的性子,要是他去找爹拿上贡的云香膏,她铁定不会愿意上药的。
“这不是?”
又一句让她听不懂的话。龙月华刚刚明明就说这是云香膏,龙顼霆也说是,怎么这会儿又不是了?
“要上贡的云香膏是少爷调的,都在我爹那儿,这瓶云香膏是从你娘房里拿来的,是大夫人还在世时亲手调制的。”
龙月华特别将云香膏摊开摆在凤绮霠面前,只见一只精致的绦红小木盒里满满鹅黄色的膏药,还飘著浅浅的桂花香气。
“这是云香膏?”
她见过云香膏,没有香味,也不是鹅黄色的,这木盒里的怎么会是云香膏?
“大姐,娘房里不是有一个开不了的壁鑫吗?原来钥匙是在龙哥哥那,里头有好多这种木盒子。”
为了要凤绮霠听话上药,凤霁蝶于是帮腔证明龙月华拿来的药绝不是要上贡的,而是自娘亲房里一个从来就锁上打不开的壁鑫里取出来的。
“大夫人还在世时可是我们洛阳闻名的药师呢!我爹常说龙家要不是有夫人,恐怕今天不会有这般辉煌景况,更因为夫人独门的云香膏获得圣上青睐,龙家从此才富贵了起来。”
有关龙夫人的事,龙月华其实是听闻多过亲眼所见,毕竟自己当年还小,她记忆中只知道大夫人很美,但为了守药炉,身子一直很差。
“可这……”
瞅著眼前这与她所知全然不同的云香膏,凤绮霠一时忘了抗拒龙月华替自己上药的事,双手上前想接过那只小木盒,却一把给龙月华抓个正著,不让她抽手。
“云香膏当然是因为香才起这名的,少爷调的云香膏少了香味,所以颜色也不似这般。我哥说,少爷是故意的。”
替凤绮霠上著药,龙月华解释,但抓著她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少,就怕一松手,凤绮霠又将手往身后缩去,没为她上好药的自己事后铁定会给主子狠骂一顿的。
所以,这云香膏跟她爹那批被郑员外抢去的酒一样,是遗物了?
为什么他总是待她如此不同?
从前,她只觉得龙顼霆莫名其妙,只觉得他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又巧立名目,总是挖洞等著她跳、讹诈她,但……
这些年来,龙顼霆不知怎地似乎在她心底札了根,让她莫名所以地在意,甚至于,每每想到那些果著身子被她唤醒的侍寝女子,她的心就好酸好苦,难受得让她怎么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如此。
她会想拦著龙顼霆,不让他去找杜夫人,会顾虑他受制于他爹,不情愿地给杜夫人予取予求,难不成全是因为那不明所以的在意?
眄视著龙月华手上那盒云香膏发楞,凤绮霠想起龙顼霆在酒窖里大发雷霆的怒颜以及他问她为何不还手时的焦急,胸口下那不安分的小鹿又再次狂奔乱跳了起来。
她可以希冀他的怒气是因为她吗?
不是因为她让他丢了面子,而是因为她没还手,任由杜夫人伤她。
但,为什么她会有这般的想法、冀望?
难不成她对龙顼霆从很久以前的脸红心跳开始,就不是一般的情感了?
第6章(1)
自凤绮霠被杜夫人划伤之后,龙顼霆即明白下令不许她再做平日的丫鬟工作,就连酿酒,也只许看著凤霁蝶按她吩咐动手;但除了下令的那日之外,龙顼霆约莫已有半个月不见人影,似乎连龙桦也不知道龙顼霆究竟上哪去了,只听主子说要去一趟外地商号,便从此不见他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