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外,却让茹珊忧心忡忡,接连几夜无法入睡。
“她去荣园的时候,将军在吗?”董亦勋最在乎的是这个。
饼去几年,他或多或少猜得出来,父亲并非完全不知道母亲的手段,但他却选择不动声色,姑息养奸,难道他真的重这嫡庶关系,也认为他没有资格得到将军府的一切?
他已经不记得过往,不记得祖母所说的一切。可祖母曾说,父亲很疼他,小时候经常背着他到处跑,他的马术还是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便是对亦桥,他也没这样做过。
如果祖母所言为真,那为什么过去五年,他听到的、看到的不是这样?为什么父亲容许嫡母对那些女人下手?为什么几次战场逢险,军情快马回京,消息到了父亲手里却被压下,无人奔走、无人闻问?
一个疼爱子女的父亲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除非……除非祖母说谎。
“是的,将军在。”董叁低沉了声音。他同样不理解,主子替将军府争来荣耀无数,为什么会被这般对待,难道嫡庶真有这么重要?
“那个珊瑚,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大夫人在太夫人跟前提起,想让少夫人陪着到天严寺进香,替太夫人的身子祈福。这是孝道,女乃女乃没有理由不答允。因此奴才暗地知会少夫人一声,让她将事情推去,并替少夫人安排在进香那天装着想赶早出门,却不料出门时踩到一块石头,脚板扭伤、肿胀难行,好让珊瑚、珍珠代替少夫人服伺大夫人到庙里进香。”
现在回想起来,那块石头挑得有点大,如果假戏成真,少夫真伤得重了,主子肯定会揭掉他一层皮。
“她在天严寺里安排什么?”
“那天,王相爷的儿子也进了天严寺。”
“王惕?”
真狠,王惕风流倜傥,却是专坏女人名声的恶狼,只要见到姿色不错的女子,不管有否成亲,都会想尽办法勾引,勾引不成便霸王上弓,毁在他身上的女子不知凡几。
他控制不住身上那三两肉,京城稍有门第的女子闻之皆惊惶色变,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流过度坏了根源,家里妻妾成群,居然生不出半个孩子。
王承相就这一根独苗,怎能不护着、保着,这些年,不知道暗地处理过多少回这种烂事。对了,他记得前阵子王惕才逼得一个七品县官的女儿上吊,不是因此被禁足在家里,怎么又放出来?
“后来呢?”
“他看上珍珠和珊瑚姑娘,向大夫人求人,大夫人推说她们是少夫人身边的丫头,让王公子上府,亲自向少夫人要人。
“大夫人不死心,还暗示那两个丫头容貌不及少夫人二成,说得王惕心痒难当,日思夜想。”
“人来了?”
“是,不过少夫人提早一步,先问过两位姑娘的意思,两位姑娘其实是愿意的,她们认为,与其待在将军府一辈子出不了头,倒不如转移阵地、另起炉灶。于是少夫人赏赐一些银两,让她们收拾收拾,等王公子上门便随他去。”
“小乔有见到王公子吗?”
“王公子当然想亲自瞧瞧少夫人,说是要当面谢谢少夫人割爱,奴才便让人先领珊瑚、珍珠到外头马车里等着,然后安排紫荷姑娘换上少夫人的衣服出来应酬。”
紫荷容貌普通,王惕见过后定会死心,这样做虽然免去许多麻烦,只不过堂堂怡靖王妃何必胆小怕事?
“你待手边事情宽松些,就去给相府送点礼。”
送礼?呵呵,主子眼里还真是容不下一粒沙子啊。“主子,要送大礼还是小礼?”
“既然他控不住自己的小东西,你就弄点药帮他治治。”
唉,这种阴损事……算了,就当是替那些被毁名节的姑娘争公道吧。
“之后少夫人对翡翠、金钏两位姑娘说,如果她们也能像珍珠、珊瑚姑娘那样,替自己找到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少夫人会一视同仁,欢欢喜喜把她们送出门,但如果她们冥顽不灵,还把想头落在主子身上,那便是咎由自取,只能守一辈子活寡。”
会发狠话?这才对,身为王妃何必软弱,她有得是强硬本钱。
“所以呢?”
“最近那两位姑娘动作频频,金钏姑娘好像得了将军的眼缘,已经禀过少夫人,少夫人正在替她筹谋。”
小乔这丫头有进步,也懂得利用人心。“很好。还有其他事吗?”
“有次茹珊姑娘在路上遇见瑀月小姐,借故捏打,瑀月小姐一路哭回屋里,禹襄少爷知道这件事后,竟带着其他几位小姐、少爷上门去找茹珊姑娘理论,把她的屋子砸了,茹珊姑娘于是到少夫人跟前要求公道。”
“她怎么处理?”
“禹襄少爷把事情经过讲清楚后,还说……”想到这里,董叁忍不住想笑。少夫人真是好教育啊。
“说什么?”
“禹襄少爷说:“是娘教的,我们必须紧密系在一起,团结齐心,外人才不敢欺负。”少夫人听见禹襄少爷的话,不但没替茹珊姑娘讨公道,还满脸骄傲。茹珊姑娘辩称是瑀月小姐说谎,还说她从小就是个爱说谎、爱哭又爱告状的坏丫头。瑀月小姐听见这话,急得大哭,翻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青紫,少夫人看见气到眼眶发红、连话都说不清楚,指着茹珊姑娘骂,嘴巴快得让人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后来,是红菱姑娘代少夫人发话,怒责茹珊姑娘欺凌主子在前、辱骂主子在后,弄不清主仆之分、以下欺上,让嬷嬷拖她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责罚完后,茹珊姑娘发了几天烧,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气到眼眶发红、连话都说不清楚?她是把那群孩子给疼进骨头里啦,她怎就有这么多的心、这么多的爱,可以分给这么多人?
“吩咐下去,不准给茹珊送药、送食,放她自生自灭。”
“是。另外还有件事禀主子,茹绫姑娘曾经到外头买布。”
爱里短她穿的?不对,小乔虽不让她们近前院,却也没苛待过她们,何况董叁会将此事挑出来讲……
“她买了什么布?”董亦勋问。
董叁讶然,主子居然能想到。“茹绫姑娘买的是蜀地最昂贵的天丝锦,不过,只买一尺。”
天丝锦?五十两银子一尺的稀品,她得积存两年多的月银,才能买上一尺,重要的是,她要这一尺布做什么?脑子绕一圈,他想透了。
“她买的是藕色锦缎?”
又猜对!董叁闹不清楚这会儿从背脊一路升上来的恶寒,是因为敬佩还是敬畏了。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主子这双眼?为什么还有人会傻得想同主子作对?
“这件事找机会向少夫人提点一下,绸缎庄那边也找个人去打个招呼。”他倒想看看,母亲还有多少花样可以玩。
“是。”
“还有什么事吗?”
“上回二爷同主子和少夫人回一趟娘家后,自己单独去过几次,那边的夫人对二爷很热络,现在二爷和那边的夫人关系密切得像一家人,连那边的舅爷也和二爷走得很近。”
几位岳母对谁不热络,如今五个小孩不也时常眼巴巴地问他,“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外婆家?”
那里有他们想都没想过的生活方式,有他们连想像都感觉奢侈的幸福,那里像块大磁石,牢牢地将每个人的心都吸引住。
他遇过郁以翔几次。在没见面之前,他心底是介意的,介意他和小乔过去的那段,但小乔坦荡荡,郁以翔也是满心磊落,他再介意未免小气。
他想起今日下朝时和郁以翔偶遇。那时他正要请亦桥到“食为天”一聚,看见自己,也出口相邀,而他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