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不得意?”几句话,他们聊起来,情境像是拉回十年前,那个时候的他们,很有话题聊,默契也好得不得了。
“我需要时间想想,自己要什么。”
“我也是,只不过我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想清楚。”他的笑容添进两分苦涩,像才吞完半盘苦瓜。
“你?”她以为他是英才,做什么都是水到渠成,不需要任何犹豫或考虑。
他看她一眼,开门见山,打破她的以为。“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哪种人?”
“轻易把胜利揽在怀里、笃定自信,百分百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男人。”
“你?”她用怀疑的眼神瞥他。
“对,我只是擅长考试,假装自己很屌、假装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其实,每次听你说起未来方向,看见你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充满自信时,我都有点自卑。”
“你从没跟我讲过这个。”
“因为我知道,你崇拜英雄,所以我必须假装自己是英雄。”
她对上钟裕桥的视线。崇拜英雄?他真了解自己,可她却没有太懂他,看来那段恋情里,他付出的比她更多。
他摇摇头,满脸苦恼又说:“从小到大,我没想过要变成什么人、做什么事,或企图成就怎样的人生,因为那些有人帮我安排、规划,不需要我动脑筋。”
“那个人是钟妈妈吧。那也不错啊,你就顺顺遂遂的过一生,干嘛给自己找苦恼。”反正生活不就是这样,能够平顺何必选择坎坷?
“我以为可以的,但……弄不清楚是不甘心、不满意,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我生气了。”他的口气像小学生。
郁乔失笑。“生气?”
“我妈安排我和一个讨厌的女人结婚,我无法忍受这点。”
“那个女生……”她笑了笑,试探的问:“不会是宋佳铃吧。”
“你知道她!”他满眼的惊讶。
第2章(2)
丙然是她,钟妈妈还真是十年养成计划啊,她安排的事,都会按部就班照她想要的进行。“宋佳铃,你的青梅竹马、你家的世交、你母亲打从你出生那刻就做好的安排。”
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他联想起什么似的,阴沉起脸色、口气带着不悦。
“那个时候,我妈就是这样对你说,所以你半句话都没交代,就默默离开?”他的口气像受害者。
不,她说得更多,只不过……她没有旧事重提的,更何况他也没那么“受害”,因为提出那些话的人是生他养他的妈,不是她妈。
“不然呢?”郁乔也生气了,别开脸。要比可怜吗?赢的可不可以得到电视一台?
“你就不怕我伤心、不怕自己后悔?”他的表情僵硬,把她的肩膀扳过来,逼她和自己面对面。
对上大桥的脸,她想,干嘛啊,明明就不生气,装什么哀怨,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现在还拿出来讨论,会不会太无聊?
“事实上我已经后悔。”她笑开,恢复刚开始的态度。
“当然要后悔,你再也碰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他有一点骄傲。
“不,我是后悔没逼你妈妈交出一张空白支票,上面的金额随我填。”都怪那时年轻气盛、太有骨气,被人家讲一讲就转身走人,白白错失成为千万富翁的大好机会。
钟裕桥听出她的玩笑了,一哂。多年过去,他还想、还能追究什么?一指戳上她的额头,他说:“我居然比不上一张空白支票?”
郁乔大笑接过方才的话题,反问:“说说看,这几年过得怎样?”
“你先讲,从被我老妈羞辱之后开始。”
“那有什么好说的,电视没在看吗?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女被贵妇羞辱,只好发愤图强、精益求精,发誓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分子,我念大学、大学毕业后进入房仲业,不是因为兴趣或抱负,而是听说这行可以赚很多钱。
“出社会几年,我不分日夜,顾客一通电话就到,我越做成绩越好,好到被董事长青睐,进入总公司,我一路往上爬,爬到营销副理的好位置,然后赚钱、买房子,成为了不起的黄金女郎。”
“谁问你这个,我问的是男性友人、感情生活,有没有比我更优的男人抢攻你的心。”
“被你妈妈一番透彻道理引出我的自卑,我还敢交男朋友?”
“那暗恋例,有没有暗恋上你的营销经理、总经理还是董事长之类的伟大人物?”大桥挑高眉毛、望向小乔。
他还真是把她看透透。“有,我暗恋我们董事长,一个又能干、又聪明、又有能力的男人,可惜你妈的话重重打击我的心灵,她教会我,如果没办法与对方比肩而立,就别想高攀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男性,而他……谁能和董事长比肩而立?”
才结束的暗恋,现在月兑口而出,已是云淡风轻,看来她这个人真的是没血没泪没心没肺。
“很好,我妈这辈子总算做对一件事。”
“哪件?打击我的自信?”她想踹他。
“不,是阻止你发展另一段感情。”
闻言,她叹息欷吁。感情发展是两相情愿的事,她和董事长哪来的发展空间?在便当盒送出去、能够顺利落幕那刻,她已是谢天谢地、深感万幸。
见她不发言,钟裕桥开口。
“你不给我回信,电话也不接,我在外国很担心,想回家,护照却被藏起来。好不容易忍到寒假回台湾,你已经搬家。
“我以为你在大学交到新男友,别人是兵变,我念个书却被人书变,我气急败坏、捶胸顿足,却没能力改变状况,只会抱怨父母亲,都是他们逼我出国念书,才会发生这种事情……接下来有段时间我很荒唐,不断交女朋友,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来者不拒,气得我父母亲跳脚。
“混完六年,大学毕业,我回台湾、按照父母亲的意思进入家族企业。我以为就这样了,一辈子当乖儿子,做父母要我做的事,娶他们要我娶的人,不管是不是我想要的,都没关系。”说到这里,他又打开双腿,手肘支在大腿上,把脸埋进掌心。
这个动作代表他心情很沮丧,她知道,所以她不打算问:然后呢?
鲍交车在红灯前停下,钟裕桥深吸气,开口问:“我穿成这样,帅吗?”
“以正常的状况,没有人会穿成这样搭公交车。”他以为自己是白马王子?
他同意她的说法。“两个半小时前,我在陪宋佳铃试婚纱,当我突然想起,结婚后,要和她一起吃住、一起生活、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刹那间,我好想吐,想像力在我脑子里泛滥,我知道,就算有很强大的忍耐力,我也没有办法用一生去忍受一个令人痛恨的婚姻。
“我走到母亲面前,对她说:“妈,对不起,我没办法结这个婚。”我妈竟表现得万分冷静,她轻扯嘴角,声音放低,没让正在试礼服的宋佳铃听到,她竟说:“如果你不娶宋佳铃,那就滚出家门。”我也学她,轻轻一笑,对她说:“妈,再见。”然后很性格地转身、很性格地滚离她的视线外。”
他摊开两手,也想“很性格地”对她笑两声,可是离开婚纱店,从公主王子的城堡回到尘世间时,他瞬间明白,生存有多困难。
“所以你什么都没带,就“滚”出家门?”
她离职还有一个纸箱,他离家连行李都没有,果然是富家公子啊,不知道生活维艰。
“嗯。”
“真大胆。”她考虑要不要对他比拇指,赞美他的勇敢。
“我妈的动作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