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条狗,也知道要报一饭之恩,更何况我是个人。”她一脸坚定,“虽然我没念过什么书,但也明白做人的道理,二爷有恩于我,我却无以为报,那对我来说是种折磨,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回怡春院去偿还剩下来的八年工时。”
她这番话,教傅天抒、韩栋跟林群开都一愣,谁都不希望好不容易逃离的她,又跳进暗无天日、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天抒,”韩栋凑到他身边,低声道:“你别这么不通人情。”
“是啊,难道你希望她回怡春院过着那种今天张三,明天李四的生活?”
“没错,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实在是太悲惨了。”
韩栋跟林群开你一言我一句,试图说服有时固执得不近情理的傅天抒。
耳边是两人犹如魔音穿脑般的“警语”,眼前所见是她那双哀求却又坚毅的黑眸,傅天抒终于还是软化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怡春院,他断不希望她再回到那种地方。
就当自己又捡了一只猫,把她跟小花、小虎跟小标一起养在别院中吧。
“行了,我答应让你留下,起来吧。”
闻言,韩栋跟林群开一脸欢喜,赵慕真也绽开笑颜。
吩咐韩栋跟林群开亲自将货品归库之后,傅天抒便领着赵慕真来到他所居住的别院。
到了院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叮咛,“小心点,小花会啄人,小虎脾气来了也会乱抓人,至于小标,它常常乱爬,你得小心脚下,别踩到或踢到它。”
“是。”她恭谨的点头,“二爷,你的吩咐,我会谨记在心的。”
“别院就只有我,你不必这么拘谨。”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别院,她也迈出步伐,立刻跟上。
一进去,只见一只大白鹅正站在院落中间的草地上,它十分干净且白胖,一看就知道受到极好的照顾。
发现傅天抒回来,小花两只短短的腿支撑着巨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朝他飞奔而来。
“小花,我回来了。”傅天抒伸出手,轻模着它长长的颈子。
小花一副舒服的样子,不断扭着脖子摩蹭着他的手。
赵慕真有点惊讶,她从没看过鹅会做出这种像是猫或狗才会做出的撒娇动作,就在她看得目不转睛时,一只缺了条前脚的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来到了她的脚边。
“喵呜!”
看着睁着澄澈大眼看着她的三脚猫,她微微一愣。
“小虎……你是小虎吧?”她叫了它的名字,对它露出笑容。
小虎迟疑了一下,像是在观察她,然后走到她脚边,贴着她的裙摆摩蹭。
赵慕真蹲下来,一把将听说不喜欢接近陌生人的小虎抱了起来。
暗天抒正想警告她别轻易碰触,以免被它毫无预警伸出的猫爪伤到,却见小虎喵呜喵呜的直往她脸上身上蹭。
他讶异的看着这一幕,但更让他震惊不已的还在后头。
看见小虎跟她撒娇,原本挨着他的小花竟移动尊驾,靠近了赵慕真,用它的喙轻轻摩蹭着她的脚,像是在跟她讨爱似的。
“小花,你好啊,我是赵慕真。”她腾出一只手模了模小花的颈子,柔声道:“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在这儿,请你们多多指教。”
看着这人、猫、鹅一见如故的一幕,傅天抒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赵慕真抬起头看着他,“它们一点都不像二爷说的那样不亲近人啊。”
“不,它们……”他一点都没有夸大,它们确实对他以外的人非常不友善,即使是经常到别院来的韩栋跟林群开也总是受到它们的突袭。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时间不早了,它们应该都饿了吧?”她问:“别院有它们能吃的东西吗?”
“别院有个小厨房,里面有小虎的鱼干,还有小花跟小标爱吃的菜。
“那二爷吃什么?”
“我若是在铺里,主屋的张妈会替我张罗吃的。”
“所以说……别院的小厨房不开伙?”
“就我一个人,没开伙的必要。”
“那我可以用吗?”
“你自便,待会儿我到主屋去向我爹娘请安时,会顺道跟张妈交代,请她明天带你去买些东西,来,我带你去客房。”
“喔。”她搁下小虎,赶紧跟在他身后。
将赵慕真安置妥当,稍晚,傅天抒便前往主屋向傅天抒请安,交代此行交易的结果,并且向他们报备赵慕真之事。
为免节外生枝,让人对她的身世及身分臆测或议论,他对她自怡春院逃出之事避重就轻,只说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于是自己便将她带回府中当丫鬟。
虽对向来独来独往的儿子“捡”了个姑娘回来之事感到惊讶及疑惑,但傅长年夫妻并没有意见,更无反对之意。
相反的,两老乐见有个人可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就这样,赵慕真在别院待了下来。
第2章(1)
赵慕真睡了一晚好觉,她已经好多年不曾睡得如此安稳。
大清早,她便起床喂饱小虎跟小花,还在小厨房边的草丛里找到初次见面的小标。
暗天抒还没起床,在来永春城的路上,她听韩栋说了一些傅家的事,也知道傅家做的是金饰买卖,而且在城里拥有一家知名的金饰铺子——镇金堂。
暗天抒上头还有个哥哥,名叫傅耀祖,据韩栋说,傅耀祖是个不事生产的纨裤子弟,成天只顾着风流快活,理所当然的将担子全丢给了傅天抒。
不过,韩栋对傅耀祖的事提得不多,似乎是不屑提及。
她猜想外出买卖,几乎得整日整夜绷着神经的傅天抒一定没好好睡过一觉。如今回到家,想是没睡到日上三竿是起不了的。
可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听见他房门开启的声音——
转过头,看见他光着上身站在房门口,她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想法或是做出任何反应时,他已一脸懊恼尴尬地旋身走回房里,再出来时,身上已套了件青色的薄衫。
这时,她才意会到他为何对于将她留在别院之事如此犹豫,甚至是抗拒。
以往这别院里就他一人,他毫无顾虑,更不需在意谁的眼光。可如今,她来了,他势必不能再像从前那么自在。
看来,她的存在改变了、甚至是毁了他以往的平静生活。
想到这儿,赵慕真不禁对他感到歉疚。
她希望他别在意她的存在,希望他像以往那样自在,她想自己得表现得落落大方,甚至是男孩子气,好让他对于她是女人这件事的感觉淡薄一些。
“早,二爷。”她若无其事的跟他问好,好似刚才她什么都没看见。
“……早。”看着撞见男人光着上身,却一点都不显尴尬或羞赧的她,傅天抒微怔。
他忍不住心想,是她见多了?还是他自己太大惊小敝?
想到刚才惊慌得转身就跑回房里穿衣的自己,他突然觉得有点……蠢。
“小花、小虎跟小标都已经吃饱了。”她说。
他微怔,“你看见小标了?”
小标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他有时都会好几天见不到它。
“是啊,它在小厨房旁的草丛里,我给二爷打盆水洗脸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一直以来,这些事他都自理,不需要也不习惯有人替他准备。
她一脸严肃认真地说:“二爷千万别跟我客气,这是我分内的事。”说罢,她转身便去准备。
打来一盆干净水后,她还替他拧吧了脸巾,然后递给了他。
暗天抒真的很不适应让人跟前跟后伺候着,但一迎上她那认真得像是随时随地都在对他说“不能拒绝我”的眸子,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