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树下打盹的秋桐立刻跑向厨房请人备茶水点心送上来。
赵姑娘没架子好侍候,但这位突然到庄子来做客的郝夫人他们可不敢随意,因为对方光一个眼神便充满了主子的气势,再加上管事对她的恭敬态度,可没人敢对她不敬——大伙都在猜,这位郝夫人肯定大有来头。
“赵姑娘在想什么呢?瞧你想得这么专心,我都走到近前唤了好几声你才听见。”郝夫人笑问。
“不好意思,让夫人见笑了。”赵楠微赧的说。
“看你刚刚的神色好像有些迷茫,怎么样?信不信得过我,要不要说出你的烦恼和我参度一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郝夫人热心的说,一顿后又猜道:“你是在搛心你弟弟吗?赵小鲍子年纪虽不大,但在我看来却是沉稳大器,胸有鸿鹄之志,将来成就必定非凡,你大可不必担心。”
“多谢夫人,舍弟将来如若真如夫人所说成就非凡,阿楠定备上重礼感谢夫人今日所赠之吉言。”赵楠微笑道,不管对方说的是事实或是吹捧,好话可是没有人不爱听的。
“你可别以为我是故意挑好话来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在京城里见多了那些皇亲贵胄、名门世家的少爷们,比人品、比气度,能比赵小鲍子优秀的人还真是不多。”郝夫人认真的说道。
“如果我家还有未嫁的闺女,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女婿人选。”
赵楠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舍弟今年年方十三,年纪尚小,谈论婚姻大事似乎有些太早了。”
“不尽然,若是家中父母长辈还在的话,恐怕也已开始为他的婚事做打算了,可惜……”父母已双亡。郝夫人没将这句话说出来,只是轻叹了一声。
赵楠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少了父母之命,赵衡的婚事便可由自己做主,娶一个真心相爱的女人共度一生,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儿,赵楠便提醒自己下回再见到弟弟时,一定要好好教导他真爱才是王道,什么门当户对或有目的的联姻都是狗屁,他若胆敢动歪脑筋毁了一个无辜女人的一生,小心她这个大姐绝对不会放过他。
“提到了婚事,赵姑娘可曾替自己做打算?”郝夫人接着又开口。
赵楠愣了一下,有些怔然。她没想到郝夫人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住在庄子里也有好几天了,不可能至今没听说她是个寡妇的事,况且如果她记的没错,郝夫人应该不只一次听过馨儿唤她嫂嫂。所以,郝夫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你别怪我多事,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有点爱管闲事。”郝夫人歉然却直率的说。
“我知道你是个寡妇,但是你年纪还这么轻,而且又是个女儿寡,其实是可以再嫁人的。咱们女人一辈子的期望就是嫁人生子,然后相夫教子,有个好归宿。女人想要一个人过一辈子是不可能的,身边总要有个男人做依靠,你说是不是?”
赵楠没有应声,郝夫人以为她已将她说的话听进去了,便又接着道:“虽然你曾经嫁过一次,但只要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我听说连这个庄子的主人都想娶你为妻,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你可得好好把握,皇甫家在京城里可是赫赫有名的皇商,别说是一般的名门世家,就连皇亲国戚都想将家里未成亲的闺女送进皇甫家,你能得到皇甫家少爷的青睐,可谓是三生有幸,千万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赵楠仍旧静静地不发一语,郝夫人也没在意,歇了口气之后,又继续口若悬河起来。
“据我所知,皇甫家的规矩好像不是太严,主要是因为他们并不是什么世家,只是个暴发户而已。”
听见暴发户三个字,赵楠不由自主的轻皴了下眉头。
郝夫人以为她是对这样的皇甫家起了嫌弃之心,便赶紧接着解释:“我这么说并不是瞧不起皇甫家是暴发户的意思,而是想告诉你,比起那些有一堆臭家规,这个不许、那个不准的名门世家、皇亲贵族,皇甫家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因为只有他们家可能接受你是个寡妇的身分,让你进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夫人的意思阿楠明白,但阿楠从未想过再嫁之事。”赵楠缓缓的开口答道。
“什么?!”郝夫人愕然惊叫。
“为什么?赵姑娘年纪轻轻的,除了嫁过人之外,所有条件都不错,为什么没想过要再嫁之事?难道是因为那位叫馨儿的小泵娘吗?我看她跟庄子里的人相处得极好,你可以将她留在这里,等过几年及笄了,再请张管事替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夫人,请您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赵楠隐忍怒气沉声开口。她一点也不喜欢郝夫人为她出的这个主意,虽然她听得出来她是在为她打算、为她好,但是要她抛弃年幼的馨儿来成全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想嫁进皇甫家的话——”
“我刚说过了,阿楠从未想过再嫁之事,更没想过要嫁进皇甫家。”她直接打断郝夫人,认真的说道。
“这是为什么?难道赵姑娘不喜欢皇甫公子吗?”郝夫人露出满脸不解的表情皱眉问道。
“喜欢就一定能在一起、必须在一起吗?”赵楠反问。
郝夫人呆了一下,“喜欢就要在一起啊,难道不是吗?”
“即使那会让对方违抗父母之命,背上不孝的罪名?即使那会让自己落入举步维艰、四面受敌的处境?即使不被祝福、没有自由、身心疲惫、痛不欲生,也要在一起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郝夫人眉头紧蹙,感到莫名其妙。
违抗父母之命、背上不孝的罪名这她还听得懂,但是后面的什么举步维艰、四面受敌、身心疲惫、痛不欲生那是什么意思?
“是呀,我到底在说什么?”赵楠苦笑了一下。
如果今天郝夫人没跟她说这么多有关皇甫家的事,让她知道皇甫家其实是有可能接受一个寡妇当媳妇的话,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对于嫁人充满了害怕。
上一回成亲,她是硬被绑上花轿,在自己还没搞清楚的状况下就嫁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才一进门老公就死了,婆婆身体不好,没力气折腾她,不久后也死了,留下唯一的小泵子年幼又可爱,她就像多个妹妹,一点也不寂寞,人生还能自己做主,除了穷些,生活单纯得和她的前世差不多。
可是,如果她再成亲嫁人,生活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单纯又自由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虽然郝夫人告诉她,皇甫家的规矩不严,但以她这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来说,再不严的大户人家也是充满了礼数与规矩。
再加上她不受欢迎的寡妇身分,以及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何况身边还有个小泵子馨儿,可想而知,一旦她真的嫁进皇甫家,那么等在她面前的绝对会是个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大宅院生活。她有办法在
那种环境下过日子吗?又能撑得了多久?她光是想像就觉得害怕,害怕得发抖。如果皇甫世没有显赫的身世,只是个平民百姓就好了。
但如果他真的只是个平民百姓,他还会如此出色,她还会为他动心、喜欢上他吗?
“赵姑娘……”
“夫人,别说了好吗?”赵楠苦笑着摇头,“阿楠知道您是热心、是好心、是为了阿楠好,但我和皇甫少爷是不可能的,今生注定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