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儿子惨遭杀害,勤王心中的第一嫌疑犯是唐川,经由唐世龄一番哭哭啼啼的讲述,也让他信了七分,所以才决定和唐世龄联手对仗唐川,但是返回并州之后,他将所有事件的前后细节从头想了一遍,才重新判定真正杀害唐子翼的凶手,必定是唐世龄。
唐川原本就已经大权在握,没有必要再暗中杀害唐世龄,更没有必要将刺杀太子的事件嫁祸给他这个远在边关、不近朝务的人。
唐川是个聪明人,他若要唐世龄死,皇宫之中有千百种隐秘的做法,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真正需要大费周章做事的人,唯有想把唐川这个眼中钉拔掉,却苦于羽翼不够丰、大权旁落的太子唐世龄!
当初儿子死时,只有唐世龄和方千颜在旁边,所以屋内发生什么事,自然是他们俩说了算。“凶手”逃走之后,唐川一直没有找到人,虽然后来出现一具无名尸体,“自称”是杀人凶手,畏罪自杀,但显然这更加不合理,如果是唐川派去刺杀太子的杀手,怎么会畏罪自杀?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震怒,但他到底一把年纪,理智还在,唐世龄这样玩弄把戏羞辱他,他若是公然和唐世龄翻脸,唐川会站在他这边吗?当然不会!唐川可是摄政王啊!保的就是太子殿下这个大驾!所以他为儿子报仇的唯一方法就是先帮着唐世龄扳倒唐川,然后再回头打垮唐世龄!
唐川被关入天牢之后,他已经在谋划如何开始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可几位藩王的接连遇害,还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也没想到,唐世龄过河拆桥的速度会这么快,不等到自己登基之后。
敌快,他便不能慢。可现在他更万万没想到的是——敌人会自动送上门来。
唐世龄虽然年轻,但绝不是能任人宰割的羔羊,可不管他有多阴险狡猾,这一回,绝对不让他逃月兑!
推开房门,就见唐世龄正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边,手中拿着一卷从书架上取下来的书。
听到门响,他举目看过来,微笑起身,“王爷,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勤王努力压抑心中的恨意,冷冷一笑,“殿下这几年日进千里,连摄政王都扳倒了,恭喜殿下终于如愿以偿。”
“但是唐川虽倒,后患无穷啊。”唐世龄感慨道。“本太子日夜兼程,从京城特意赶到王爷这里来,王爷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为了几位王爷的离奇死亡,殿下要给我一个说法吗?”勤王嘴角噙着冷笑。
他蹙眉,“说法?王爷可能是误会了,这件事并非本太子指使,本太子便是为了这件事特意来找王爷商议的,几位王爷离奇死亡,本太子成了唯一可能的幕后黑手,但是本太子尚未正式接掌王位,朝内就接连闹出几桩重大命案,显然做此事之人是为了嫁祸于我。
“如今五王中已经有三位不幸遇害,本太子专程来找王爷,一是为了商议对策,二是为了表露本太子赤诚之心,三来……若是那刺客就在附近,有本太子坐镇,看那刺客是否还敢对王爷暗下毒手!”
他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没有任何狡黠闪躲之意,但勤王早已吃过他的大亏,对于他这番外诚内诈的待人之道心中已经有了防范。
他思量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太子准备在本王这里待多久?”
“本太子当然也不能出来太久,所以此番还是想邀请王爷进京参政,坐镇朝堂。”
“请我进京?”勤王似笑非笑,“那本王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唐川?”
“唐川把持朝政,拒不让本太子亲政,王爷怎么可能和他相比?但是唐川卸任之后,朝中老臣多有不服,认为本太子年轻,无力亲政,本太子必须寻求一个可以依靠的重臣帮忙镇住那些不要脸的老臣们,想来想去,符合这一切的人选只有王爷您了。”
勤王低头不语。
唐世龄再说:“本太子知道王爷会多有顾虑,本想带着虎符一起来表露心迹,但是这虎符自从唐川被抓入天牢之后就不翼而飞,不知道是被唐川藏起来了,还是落入歹人手中……”他神色凝重,“所以本太子亲自来求王爷,王爷若是和我一起进京,全诏河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反对之词吧?”
勤王叹道:“兹事体大,微臣要好好想想,请殿下容许微臣考虑几天,再做决断,如何?”
唐世龄灿烂一笑,“好,本太子就留在勤王府,等您三天。”
唐世龄的邀请出乎王府众将的意料,大家纷纷商量,不管那几桩命案是不是太子指使做的,但趁机入京掌权,却是不可错过的大好机会!
当然也有人怀疑,若这是太子的陷阱呢?请君入瓮,为的是将所有的藩王最终都一网打尽?
但也有人质疑,太子就算是想请君入瓮,但这样以自身做诱饵,是不是太危险了?
勤王最终决定先等两日,看看太子是否还有后手,然后再行定夺。
勤王这边谨慎行事,方千颜那边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
回到客栈,唐云晞对灵儿说道:“你先去楼下看看动静,确定没有人在这附近监视我们。”
灵儿应声走了出去,临出门前还担心地看了方千颜一眼,“方姊姊,我们可是一片好心要帮你,你可别……”
“放心,方姑娘不会伤害我的。”唐云晞安抚地对她笑道,将她推出门去。
转过身来,他面对方千颜,神情转为严肃,“方姑娘应该知道你一意孤行之后的后果吧?太子殿下为了来追你,不惜亲自到勤王府守株待兔,但是……”
“但是勤王如今要杀他是易如反掌,我们要救他,却是难如登天,对吗?”方千颜直勾勾地看着他,“但你必然有办法!唐川做事虽然绝,却未必没有留后手。”
他一笑,“其实这所谓的后手,应该是掌握在姑娘手中。”
方千颜望着他,“小王爷说的是虎符?”
“姑娘到现在依然不敢将虎符拿出来吗?”他反问,“只有虎符才能救太子殿下,你将它留在手中,已经制约不了任何人了,勤王扣押住太子,是可以挟太子以令诸侯的。”
方千颜哼了一声,“小王爷一定不知道摄政王曾经对我说过什么,“权力越大,威胁越大,你要想清楚自己的肩膀是否能扛得住那重担”,同样,虎符一旦交出,小王爷能保证不会天下大乱吗?”
“不会。”唐云晞斩钉截铁,“与此相距五十里,便是荣州城,荣州总兵与我父王是好友,他手中有数万兵马,足以和勤王抗衡,但是如果没有虎符在手,他擅自调兵之后,勤王会反过来指摘他是谋反。方姑娘,孰轻孰重,你到了这时还想不明白吗?”
方千颜淡淡道:“你说的,我会考虑,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小王爷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明日我要入勤王府一趟。”
唐云晞面有难色,“此时入府,只怕勤王会不准,而且纵然要去,该以什么身份前去?”
“很简单,只要说是太子殿下的近侍,勤王不会阻拦。”
唐云晞与她对视半晌,叹气道:“姑娘和太子都是硬脾气,事事总要给自己一条绝路来走。当初其实你们若是不一意孤行与我父王为敌,只要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归政于太子,何须闹成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小王爷的话虽然有道理,但说实话,身在其中,未必能想得这样清楚,更何况王爷所做之事,多有让人心生不满之处,太子殿下父母早亡,年幼失怙,心中仰望父亲亲情期待落空,最缺温暖,摄政王既要辅政,首先要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