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百烽定定的看了会儿盛知豫,点头称是。
最后,盛知豫让秋意收拾了两身夏挽做出来的夏衣和夹衣,两双室内鞋,收拾妥当,交给马车行的驿卒,付了寄东西的钱,让他送去京城。
到了饭点,她吃了午饭,才刚歇下,春芽来报,说娘家的舅老爷们来了。
扮哥们吗?
她起来换了衣服,又重新拾掇一番,出来见客。
来的是盛知豫的嫡亲大哥、二哥,两人风尘仆仆,一看到她,赶忙放下茶碗,站了起来。
站在她前头的男子三十多岁,身材挺拔,穿着藏蓝色直裰,留着短短的胡子,面目白净带着笑,在看到盛知豫时,笑容收敛了起来。
略微矮了大哥一个头的是她二哥,身材因为长年应酬有些发福,一身江青色苏绸开衩长袍穿在身上稍嫌紧迫了些,他们两人的长相都肖父亲比较多些。
“妹妹。”
“大哥、二哥怎么来了?”
她和两个哥哥或许是因为年纪相差太多的关系,并不亲厚,哥哥们又早早跟着父亲办事做生意,练就了一副生意人的油滑狡诈,当年肃宁伯府来提亲,大哥趁着祖母去应州访亲戚,不在府中、无人能作主的时候允了她的亲事,以为和肃宁伯府成了亲家,能得到好处,最后即便祖母得知,从应州赶回来,已经无力回天,他们一个小小商户,小办膊哪拧得过肃宁伯府的粗大腿,只能咽下气,万般无奈让她出嫁。
“妹妹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我和你二哥这趟来,是奉了老祖宗的命令,无论如何要把你接回府去。”盛知德心中不是没有一堆疑问,府里突然来了皇宫内侍,还带来圣旨,“皇上将你赐婚鸣王,择日大婚。”
京城近日最大的新闻,便是圣眷正隆的鸣王求娶遍地锦绣庄的女儿,三媒六聘一样不少,据说那女子曾为肃宁伯府嫡长子正妻,两造和离,如今再嫁,最离奇的竟是越嫁越好……
又有一说,此女子因为无出,才让伯府给休了。
但没多久,风头一转,市井又有传说,是那嵇家大少爷专宠青楼出身的妾室,宠妾灭妻,惹得嫡妻求去,这一桩桩一件件,众人议论纷纷,就连宗室贵族也叹肃宁伯治家不严,其妻无德,教子无方,一时间肃宁伯颜面无光,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这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将沉寂已久的京城炒了个热火朝天。
而梅天骄此举,更令整个京城有待嫁女的人家都为之扼腕跳脚,有些好事之人暗地讥讽梅天骄没眼光,而那遍地锦绣庄的女儿是狐狸精……但人家可是皇上赐婚,世间多少女子能得到皇帝赐婚?说穿了,就是羡慕和嫉妒作祟罢了。
顶着狐狸精名头,在流火的七月,浩浩荡荡十几辆车,盛知豫让两个仆从留守别院,其它的人都跟随着她回到盛府。
盛府老夫人顾氏一得知孙女将回来,每天总是坐在将馨堂里等着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仆役递话回来,放心满意了才会去佛堂诵经吃饭。
这天,消息传来,马车已入城门,进了东大直路,盛老夫人再也坐不住,带着孙媳妇和丫头非要到外面去等着,大少女乃女乃和二少女乃女乃劝不住她,只好和丫头陪着她到二门的偏厅去候着。
马车入了二门,正准备要搭竹轿入内的盛知豫,一下车就看见祖母扶着丫头的手等在那,正朝着她望过来。
“老祖宗!”盛知豫一看见那慈祥又熟悉的面容,顾不得其它,飞奔过去,扑进祖母的怀里。
第13章(1)
盛老夫人抖着手,热泪盈眶,“回来就好了,回家这是喜事,有什么好哭的?傻丫头!”
“孙女见到老祖宗高兴得不知所以了。”她眼里闪着泪光从祖母的怀里抬起头。
对盛知豫来说,她有十几年的时光没见过祖母的面,久别重逢,情绪激昂,照拂着她长大的祖母对她来说比爹娘还亲,那么久不见感觉上祖母却年轻了不少,这才想起来,这一世和前世不同了,如今的她只出嫁一年多,这一年祖母的身子还算是妥当的。
待会儿她一定要问问老祖宗的身子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如果有什么不适,提早预防总是好的。
“真是孩子气。”盛老夫人模着她的头。
“老祖宗,孙女想您了。”她往祖母的怀里钻,钻得老人家呵呵笑。
“傻丫头,祖母也想你。”
“姑女乃女乃进屋里说话吧。”盛知德的妻子方氏,好不容易在这对祖孙中插了一句话。
盛知豫屈了屈膝向方氏请安行礼,也见过二房的柯氏。
她扶着盛老夫人,祖孙俩竹轿也不坐了,一路不停的说了悄悄话,两人有说有笑,方氏和柯氏也不去掺和,一行人慢慢的回到了将馨堂。
仆妇丫头轮流送上茶点果子和冷品,盛知豫一口气吃了一盅的红枣白木耳莲子汤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
这京城真的热狠了。
“你这孩子,在外头吃苦了吧?”盛老夫人看她吃东西那劲头,连忙又让身边的大丫头去吩咐厨房多做些吃食过来。
盛知豫擦了嘴,看到方氏和柯氏一闪而逝的神色。
应该说幸好她只是回来备嫁,如果是回来长住,这两位嫂嫂大概就会给她脸子看了。
这个家,如今是由大哥和二哥掌着的,祖母由大哥奉养,无论如何,她和方氏是要打好关系的。
“你们都下去吧,只要豫儿陪我这老太婆说说话就好了。”盛老夫人把方氏和柯氏及下人们都遣了。
“我带了些土仪和小玩意儿回来送给小侄女们充作表礼,请大嫂、二嫂,笑纳。”她让春芽把带回来的布料和荷包拿了出来,方氏的布料是软烟罗、青蝉翼,柯氏则是云雾绡和凤凰火,至于荷包是一样的,各包了两百两银子。
这些都是梅天骄备好让她充门面的,她只是转个手,所以丝毫不心痛。
盛家是做什么吃饭的?不就是绣庄吗。
方氏和柯氏看过的布料还会少吗?可姑女乃女乃送的这两匹布她们却是看也没看过,这布料,要裁成夏天的衫子、襦裙该有多飘逸、多打眼,两人不掩喜色的告退下去了。
“都是一家人,这般破费做什么?”盛老夫人不以为然。
“给老祖宗长脸啊,我难得回来一趟,总得给小侄女们带点什么的吧。”
“呸,这些玩意儿就能给我长脸,你这小丫头的心思我哪不知道,你是怕那几个女人怠慢我这老婆子,你放心,有知德和知品在,她们还算恭敬。”儿子媳妇过世的早,留下她一个老婆子和孙辈,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嘻,老祖宗明察。”她捂着心肝,笑得欢。
“过来祖母这边说话。”她拍拍榻沿。
盛知豫在脚踏坐下,就要帮祖母槌腿。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盛老夫人却湿了眼眶。“别槌了,咱们祖孙眼对眼的好好说点体己话。”
她可是有一箩筐的话要跟孙女说。
她点头,也让春芽下去。
“你吃苦了。”
圣旨一来,把整个盛府搅翻了天,第二天,她马上让盛知德派人去打探他这嫁到肃宁伯府的妹妹究竟出了什么事,盛知德直忙到掌灯时分才从外面回来,把肃宁伯府一堆狗屁倒灶的事说了一遍,她气得仰倒,指着盛知德的鼻子骂:“都是你做的好事!”
盛知德连忙跪下认错。
又过了几日,盛知德安排好绣庄和铺子里的事,带着盛知品赶到了白河,这才找到紫霞山下的别院。
当他看到那破旧的别院,和瘦得看似风吹便倒的妹妹,真的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