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后几天,她终于知道自己接替的这个命运原主人,也叫做夏怜儿,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一模一样的容貌-所以也没什么好问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虽然是惊天巨变,但她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亲戚的冷言冷语,长大后职场的尔虞我诈,都让她训练出一定的观察能力,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弄清楚,自己所待的“苏府”相当好野,薪资优渥,只要她不犯错,衣食无忧不成问题,若能力好一点,就能多攒一点钱,于是,她当然要在必要的时候展现自己的能力了-按照笔划排书不科学啊,杜威分类法才是王道。
也因为她这项才艺,才得以远离洗衣房跟厨房,不管是手洗衣服还是升火煮饭她都真的没办法,幸好大学时期在图书馆担任过工读生,管书这事情难不倒她,加上初一十五可以出去溜溜,帮书库添书,顺便帮丫头买些胭脂水粉赚些过手钱,加上一个月颇多的月银,如果不挑剔她的毛笔字,应该算是很完美的工作了。
开始当下人后,月银加上外快,到现在也存了一笔小钱,前几天趁出门时跟钱庄的人换了两颗金珠子,缝在鞋子里侧-不管在哪里,钱都是最重要的,这时代又没有劳基法,万一哪天莫名其妙被赶出去,至少不会流落街头。
至于做生意那些她倒是不想,平心而论,她的个性不爱与人争,这种管理书库的工作最适合她了,如果将来能找到一个不嫌弃她这个曾为毒妇的女人,要结婚也不是不可能……但夏怜儿怎么样也没想到,就在她已经认了命运的时候,会出现这事——她前阵子去厨房,见当天菜色多有骨头,又想起“表姨”说起,桌巾一旦沾了油,那油渗入绣线总是难洗,若洗不干净,又会被管家骂,于是顺手用厨房的粗纸折了几个垃圾桶,再将装骨头的小碟子放入,高度加上去,不管是骨头或者不爱吃的菜,都不会滑出碟子,而那精绣桌巾自然不会那样难洗了。
没想到爱嗑瓜子的吴姨娘看了之后惊为天人,当天便命晴儿送了一叠上好的红描纸,让她多折几个。
好呗,主子发话了,她当然只有折的分。
意外的是,进来取货的不是晴儿,而是个男人。
男人没什么好怕,反正她是下堂妻,不用顾虑名声,可怕的是,这人居然跟她英文补习班的坏心同学撞脸!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同学叫程什么她已经忘记了,但她真的记得他的脸就是长这样没错啊啊啊啊啊。
就算留了长发,穿了狐裘披风,可五官没变啊,唉,勾起她不堪回首的记忆。一阵虚弱。
怜儿摇摇晃晃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呜,好冰。
深呼吸后,她终于问了早就该问的问题,“你是谁?”
“你家二少爷。”
嗷,苏什么来着?!苏……苏玉振。
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
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
以前学的是玉振金声,穿到苏府,却是按照句里顺序给命名一一好多事情这样,相似,但又不一样,通通要从头习想起名字了,现在是该做什么?怜儿模仿电视中婢女看到主子的样子,福了一福,“参见二少爷。”男人扬起眉,“参见?”有什么不对吗?怜儿想了想,“二少爷吉祥?”
“吉祥?”看来还是不对啊,不是参见也不是吉祥,那应该是啥?
“嗯。”呼?看起来是满意了。
有钱人真麻烦,看来一定是嫌“参见”跟“吉祥”不够气派,可惜古代人不懂数学概念。
“不知道二少爷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福婶说,书库是你在打理?”
“是。”
“帮我找西延国的水土志来。”
“请问少爷,是整个西延国的水土志都要,还是先拿部分就好?”
“全部都搬过来吧,明天中午以前我要看到。”全部,夏怜儿一阵头晕,从书库到松竹院一趟来回至少要半小时,雪这样大,也没法用小车,只能靠人力一捆一捆搬,中午以前……看来她吃完早饭就要开始当搬运工才行。
男人吩咐完毕,心情很好的说,“就这样,记得了?”
“是。”待苏玉振离去,她一边做伸展运动一边想,有这张脸的人还真是她的克星,以前对她很坏,现在也是,可恶。
又喝了一口冰得不行的水,怜儿打算上床睡了,明天有体力活要干,她绝对得好好睡一觉才行。
真冷。
她在床上动来动去,万分想叹气,谢安真,你还回得去啊,我才是真的回不去了,就黧蓝总监跟我一起穿越,也都回不去了呜呜呜。
夏怜儿花了一个早上,终于把西延国的水土志全部搬到苏玉振的书房,没想到他却不是很满意,“怎么这样少?”
“我接管的时候水土志就这些。”
“也就是说,这三个月来,你每回上街,都没添购?”
冤枉啊,又不是我懒惰,是水土志没人看啊,“大管家吩咐了,买有趣的书跟画册就好。”
“这样啊。丨
不然是哪样,万一买回来的书,夫人跟姨娘们都不感兴趣,那不显得很多余吗?老爷跟少爷看的东西,自然有大管家会作主,她负责添购的本来就是给女眷打发时间的,水土志这种东西,想也知道是买来充实书库而已,连老爷自己都不见得喜欢看。
苏玉振笑了笑,对外喊了一声,“孝林。”
随着话语落下,一个圆脸少年从侧门进了书房,“师兄。”
“准备马车,我要出去。”
“好。”
怜儿看了那喜孜孜出门吩咐的少年,又看了看屋檐上那垂下来的冰柱,瞬间觉得冷了。
这雪大得……就算有两个火盆也嫌不够啊,居然还出门。
有钱人的思维果然不是她可以理解的,在二十一世纪的台北无法了解,在需要生火才能煮饭的东瑞国也无法了解。
“少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容奴婢先行告退。”她好饿,她要回去吃饭。
一早她已经先跟表姨说了,今天要做苦力,饭菜帮她多留一点,表姨疼她,肯定还温在炉子上,嗷,还有那热腾腾的“谁说你没事了,你跟我一道出门。”
“唉,我?”
“我要出去订书,你就跟我一道,让书铺老板认认人,下次我就不用亲自跑了。”不……别……她真的很饿啦……但就像在公司的午饭时间,她无法拒绝会计一样,在苏府,她又哪有那个肥胆拒绝二少爷呢?毕竟只要他一句话,她就得卷铺盖走人,她身上也才两个小金珠,还无法买房买田,所以不到半小时,她就坐上了苏府的紫檀马车,朝临海府的市集前去。
要是让晴儿或者香儿知道了,会很羡慕吧,二少爷耶,苏府的超级偶像,跟偶像同车,万一马车一颠,还能藉机来个亲密接触,多幸福啊,运气好些说不定少爷就收房,只要能生出一儿半女,这辈子便不用愁了。
但一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下堂妻,别说同车,就算同床也没戏唱,再来,她怎么看苏玉振就怎么想起坏心同学,然后怎么想起坏心同学就怎么不爽,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肚子空虚,只想吃饭。
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
“怎么,跟我一起出来,很难过吗?”
哎?咦?怜儿睁大眼睛,她叹出来了?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唉来唉去,没想到居然发出声音,这下可好,是要怎么解释?
她知道下人这种身份真的是很卑微,很不受保障的,看主人不爽是一回事,让主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