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精神状况真的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嘿,别这么冷漠,我找你是有笔买卖想和你谈。”
“买卖?”
“你听过天野雅弘吗?”
“听过。”他有一双温暖的眼睛,不晓得为什么,她轻易就记住他的名字,甚至他那双眼睛一直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
“那天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在人声嘈杂的会场里,你显得非常安静。如果我问你,愿意当他的‘入幕之宾’吗?你的回答是什么?”对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当那些受助人缠着他,努力表达谢意的同时,还不时以祈望的眼神,盼望基金会的捐助是否能再多一些时,她只是静静的被挤到角落,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切情景,仿佛是正看着影片放映的观众。
她的安静符合天野雅弘的要求,加上这些天征信社的回报,那么她是最完美的人选了。
“你的‘入幕之宾’是指见不得人那种吗?”虞姬侧着头,淡淡的询问,没有任何惊喜或诧异。
“见不得人?”Ken怔忡一会儿,这句话他问过不少女人,但从没人回问过他这个问题。事实上,那些女人的反应多是惊喜、狂喜,积极一点的,还会问什么时候开始。
“呃,可以这么说,至少我们不乐见在媒体上曝光。”
虞姬蹙起眉,“为什么找上我?”
“你不会英文,家庭人口简单,我们希望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你需要钱。”
“我想要考虑一下。”事出突然,虞姬有点无法接受。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先是警察上门通知她生父出现,结果迎来的是具尸体,这种衰事八辈子也碰不到一次。现在娱乐大亨的专用皮条客上门,说她荣膺情妇一职,问她愿不愿意参加挑战?
她只是一名平凡的高中女生……
“你知道我还在念高中吗?”
“知道,你需要考虑多久?”
“我想先了解他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他很正常。”
“明天傍晚我会告诉你答案。”
“好。”Ken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等你的回答。”
虞姬接过名片往口袋里放,便回到场区。
Ken并没有马上离开,注视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很年轻,这是他考虑重点之一。因为涉世不深,所以她不懂得世道险恶,要把她当傀儡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加上不谙英语,个性又拘谨,她算是非常适合的人选。
当然,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她有种特殊的气质,标准的鹅蛋小脸,构得上美人的标准,神情却很淡然,没有放肆的喜悦,没有沉痛的哀伤,她的表情让人模不透、猜不着,也就因为如此,才让人更好奇……
神秘!对,这种气质用一种很玄的形容词就叫神秘。
再过几年,这种气质随着外表的成熟,将变得更明显,届时她只需要睁着迷蒙的眼,就能掳获男性的心。如果她无意成为天野雅弘的情妇,基于利益的考量,他应该把她签下来培训。
对,就这么决定!Ken转身离开,开始期待明天傍晚的到来。
第2章(1)
休息两个星期,再回学校上课,周遭同学的嬉闹依旧,历史老师照本宣科的呆板声音,仍然让人无趣得想打呵欠,一切如昔,虞姬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虞姬,你别太担心你和弟弟的生活,老师已经和社会局取得联系,一定尽快帮你和你弟弟步入正常生活轨道。你今年也高三了,在课业上要多花心思,考上好大学才能有好的将来。”导师的话不停在她耳边回荡。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
“谢谢,我会努力的!”
她当然不会对老师安慰的话语,抱任何过大的期望,老师只是在尽她的职责,所以几句诚恳的话,就可以为辅导时数作结。台湾的社会福利没有真的做到残疾孤寡皆有所养,顶多生活费象征的补助,拍张照留作证据好堵住社会大众的议论,之后花用完,就不可能有第二次。
她必须未雨绸缪,以前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一人饱就全家饱,现在多了一个拖油……不,安德鲁不算,他是大麻烦,身体烂得可以。昨晚一脸嫌恶的吃下她做的炒饭,不到半小时就开始拉肚子,肠胃糟得可以。
想到这里,虞姬蹙紧柳眉,细数这两个星期来的相处,她发现安德鲁真的非常娇生惯养,一般人吃得津津有味的路边小摊,他对那种油腻腻的食物敬谢不敏,若是逼着他吃,便得接受等会儿他全吐出来喂垃圾桶的惨状。
这严重侮辱了小吃摊的尊严,差点害她被列为拒绝往来户,不晓得的人,看他的表现还以为店家的食物有多糟。
诸如此类的小事,接二连三的发生,逼得她不得不正视,安德鲁真的不适合吃太多人工味素的食物,所以她只好卷起袖子亲自下厨,虽然卖相不好,但至少符合他口味上的要求。
他真的被宠坏了!看得出来那人对他非常好,和她完全不一样。
从小到大,她没有享受过家庭父母和乐的温暖,妈妈为了张罗三餐,供给她念书,忙得一天恨不得有三十六小时,握着她被清洁工作弄粗的手……太晚了!
那天,她哭了好久才打电话叫救护车,冰冷冷的尸体,让她的心也跟着冻结了。
很多事情不是她微笑就代表释怀,微笑只是要让别人放心,母亲的过世,在她心中造成的伤痛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有多深。
她是恨他,恨那个既不要她,在享乐时就该小心的男人,也怨母亲的傻。
安德鲁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非常疼爱的儿子吧,所以才宠得安德鲁这么任性。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要安德鲁,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就不会时时刻刻提醒她,甚至是刺激她,她是不受期待出生的孩子。
她是讨厌安德鲁的。
如果没有安德鲁,她不需要去考虑那个人的提议。
她想要把安德鲁丢掉!
☆☆☆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你。”阴沉的声音响起。
它从黑暗中慢慢接近,虽然看不见,但安德鲁明白对方在移动靠近。他非常讨厌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他应该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只是答案被深深锁在记忆深处,只在梦中才会依稀出现。
他慢慢转醒,睁开眼。
又是一个陌生的片段,这根本拼凑不出什么结果。
他的身世依然是个谜,面对虞姬偶尔若有所思、似有所悟的表情,他不禁开始感到紧张。
有时候,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挣扎让他心惊。她根本不喜欢他吧,甚至想与他划清界线。
安德鲁有着强烈的直觉,可能是丧失记忆让他没有安全感,所以第六感更加敏锐。而这星期来,梦中的片段虽然无法成串,却让他清楚知道,那个车祸身亡的男人绝不曾善待过他,所以他才会强力抗拒出席丧礼。
他相信那个男人也不曾善待过虞姬,否则她不会在认尸时,眼神充满着冷漠。
在车祸后,他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第六感。
这回,他的第六感若是没有错,她应该会在今天摊牌。
不晓得只会说英文,社会局的安置中心听不听得懂?或许他要先担心,外国人有纳入台湾社会福利的范围吗?
☆☆☆
打开铁门走进家里,迎接虞姬的是满室温暖的灯光,电视上播着八点档乡土剧,她知道安德鲁看不懂,打开电视纯粹是赶走寂寥。
她将鞋子整齐地放进塑胶制的简易鞋架上,从红色塑胶袋里拿出两个便当放在油漆斑驳的茶几上。